一家之主出征了,上邊沒有人威嚴制了,四老爺越發放肆,一宿未歸, 上半夜賭.錢, 下半夜流連花巷,四夫人罵了一晚上, 罵完四老爺“死鬼不著家”, 今晨便開始數落幾個無所作為的兒子兒媳,個個不爭氣,然幾個小輩也像是聽慣了罵,左耳進右耳出, 到頭來,四夫人自個兒氣得不輕。
日升月落,日子還是得過。
江恕的親筆書信一月一封送回朝夕院,戰報則直接送往京城,開戰至今,多是捷報。戰爭,既是保家衛國,對將士們而言也意味著軍功和晉升。
常念數著書信,從暮春到盛夏,氣溫又漸漸轉涼,一晃眼,竟是一年中秋了。
中秋是闔家團圓相聚的日子,聽聞西北大軍將東月國擊退至北地,乘勝追擊,正是打到關鍵,他們顯然不可能相聚了。
常念提筆寫了封家書,轉念一想,不如費些心思,給將士們,都送一封中秋家書。要知曉,像這樣烽火連天的艱苦作戰,親眷家書是抵萬金的,于鼓舞士氣將士再好不過。
于是派人在銀城最熱鬧的街巷張了幾張公告,誰家有將士出征在外,父老牽掛書信問候的,盡可將書信送來侯府,屆時統一送去前線,若有不識字的,也可來侯府,由先生代筆。
一時間,侯府門庭若市。
從京城嫁過來的閨秀們聽說后,紛紛過來幫忙,分門別類,按冊存放,最后裝滿了一個大箱子。
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聽得這個消息,也總有家中無父無母無兄無長的,況且幾十萬大軍,常念不能保證所有人都能在疲憊修整時看到這樣一封暖心窩的書信,如此,有人歡喜,難免有人是失。
恰逢運糧隊伍出城,遂添了幾車糧食,牛羊幾頭,改善伙食也是好的,另再允諾得勝歸來的獎賞,單單以朝公主的名義。
此行運送家書的重任,由江昀,隨行護衛都是侯府的私衛,并不占用缺的將士。
江昀出發的時候,是夜晚。他在門口,肅然認真的神,頗有幾分像是江恕。
常念叮囑他萬事小心,二夫人也拉著大兒子的手,忍淚道:“記得去看看你弟弟怎麼樣了,可有傷著胳膊,阿明那孩子……我實在放心不下。”
江昀鄭重應下,帶人快馬出城。
常念站在門口,遙遙著夜淹沒人影,二夫人抹了把淚,轉道:“殿下,夜里涼,咱們也快回了吧?”
們都擔心秋后冬,這位貴的公主再大病一場,到時候侯爺回來,可要責怪了。
常念收回目,低聲應:“便回吧。”說話間,給二夫人遞了方帕子過去。
二夫人更不好意思了,忙擺手道:“一把年紀了還您笑,唉,您還沒當娘,不知曉這滋味,既盼著孩子上進求個功名回來,又怕他太上進,一不小心就丟了命……”
江家的孩子,大抵都要歷經這萬分兇險的一遭。常念看到如今的二夫人,已想到日后的自己,當然,若有那個時候的話。
兩人轉回了府,大門關上,右側的角門亮起一抹暗黃的微。
常念微微頓了步子。
“怎的?”二夫人跟著看過去。
那亮黯了,像是從城墻翻了下去。
常念轉眸看看二夫人,二夫人心神領會:“您放心,只管給嬸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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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后的中秋,江老太太外祖家的老姐妹過來了,晚宴布置得尚算熱鬧。
老姐妹倆數十年未見,拉著手有說不完的己話,常念不打攪們,早早回了院子,時候還早,便去了去年那賞“銀河”盛景的茶樓,還是那間臨窗雅座。
茶樓老板也周到,說這間就是獨獨留給殿下的,任誰來、給多銀子也不讓進。
春笙打賞了碎銀,曉得們殿下是睹思人,寬道:“等明年,您保準和侯爺一起來。”
常念笑笑,卻沒說話。
明年,就是嫁來西北的第三年,加上此前在京城拖的一年,就是前世的第四年。
窗外夜景如舊,繁華而絢麗,銀河被花燈點亮至大半的時候,煙火也升起來了。
“砰砰砰”的熱烈聲響里,夾雜著兩聲叩門聲:“小的給您送桂花糕和酪來了。”
春笙和夏樟對視一眼,心想們沒點什麼糕點小食啊,不過這老板是個熱周到又有眼力見兒的,能探聽到們殿下的口味,投其所好,再尋常不過了。
春笙笑著繞過卷簾去門口,心想這回可沒得賞銀給了。
窗口風涼,夏樟則給常念多披了件披風,過了一會,還不見春笙回來,夏樟便去看了看。
煙火徹底停下來后,屋一片寂靜,就連窗外的景和喧鬧的人聲,也驀的冷沉下來。
常念緩緩轉過,朝外喚了聲:“春笙?夏樟?”
話落半響,沒有應答。
卷簾后面,投下一方頎長影。
常念微微頓了頓,不知想到什麼,心跳變得撲通撲通的,語氣里是藏不住的驚喜,不過還是試探地道:“夫,夫君?”
難不這時候他還能從前方趕回來嗎?
一瞬的驚喜過后,常念又很快冷靜下來,江恕絕不是能為兒長拋下幾十萬將士的男人,除非大戰告捷。
那廂,良久未有應答,視線里一道影慢慢移,最先映眼簾的,是一雙漆足靴,及至月白的袍角,白玉佩,清瘦的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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