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探微咽發,咳了一聲。這時候,解釋的權力應該還給太后,是太后讓他來的,蘇探微極有自知之明,了被磕痛的右臂,目詢向帳。
那里一片死水般的岑寂。
好半晌,單純的陛下聽到母后訕訕的笑音:“母后子不爽,讓蘇太醫呃……按。”
雖是實話,可在別有用心的大人聽來,每個字都著心虛和貓膩。虧得楚翊是個五歲的小孩兒,“哦”了一聲,居然沒太放在心里,他朝著姜月見的床榻爬了上去:“母后疼嗎?朕也給母后。”
孩子這樣懂事,姜月見的心里就像涌起了一陣暖流,沖刷而過。親自撂下帳子,放小家伙爬上來,楚翊索索地掉子,坐到母后的腳旁:“母后哪里不舒服?”
姜月見指了指自己的,“……不舒服。”
一陣兒莫名的心虛,宛如被捉一般,尤其當著孩子面,姜月見再冷靜也不面皮發紅,趁著楚翊低下頭來尋的按,飛快地命令道:“蘇太醫,去做你的事吧。”
姜月見將當年太醫院失火后留下的景瑞五年的殘卷給了蘇探微,但吩咐過不得帶出坤儀宮,另置了一角落給他研究,就在偏房。但偏房的隔音卻收效不佳,蘇探微剛一坐下來,只聽見寢殿里傳來小兒稚的嗓音。
“兒按得怎樣,比蘇哥哥差麼?”
“……”
兔崽子。
姜月見抬手了他的小爪子,手帶了一帶,將兒子抱到懷里來,“母后哪能真的讓你按,給你留的功課都做完了麼?”
手指在他的小腦袋上挲過去,愜意地親他的小臉蛋。
仿佛早已料到母后第一句就會問這些的陛下,眼睛暗了下去,過了一晌,他的心臟砰砰地跳,緩緩搖了搖頭。
“沒有?”姜月見奇怪,放下了他的小手,“你今天下午,都做了什麼了?”
正要問他是不是貪玩跑出去了,楚翊悶悶地道:“朕就在太和殿帶著,哪里也沒去,然后,舅舅來了……”
越說越沒底氣,因為他知道母后討厭舅舅,一提起舅舅,母后的臉總是不大好看。
姜月見眸沉凝,怪氣地“噢”了一聲,“他來了啊,又給你耳朵吹什麼風了?”
這一次楚翊的聲音直跟蚊子哼哼似的了,還夾雜了一點兒鼻音,“沒、沒有。”
姜月見右半邊的眉梢向上揚起了些微弧度,“沒有?他沒有蠱你,讓你想個法子,勸勸母后,把他從碎葉城調回來?”
母后真是料事如神。小皇帝驚怔地唰地抬起了眼,雖然很不愿意承認,但母后確實厲害,他看姜月見的眼神都變得崇拜了。
也就是有事結,他才會如此,姜月見嘆道:“不行。”
楚翊鼓鼓的臉頰霎時便泄了氣,他蔫蔫地抱起了膝蓋,“母后只說不行,可他是朕的舅舅啊,逢年過節的,母后從來不帶朕回姜家,舅舅對朕好,可是母后卻不喜歡他……”
姜月見皺眉道:“送他去碎葉城,是你父皇的決定。”
他像是了委屈似的,小臉看著那麼可憐,只敢把腦袋耷拉下來,不知道他這個年紀,怎的心事重重的,活像個小大人。姜月見又是欣又是懊惱,手掌輕地捧起他的小臉蛋,“有些話,母后不知該怎麼跟你說,你還太小,等你大一些了,母后告訴你,為什麼不喜歡你舅舅,還有,你的外婆。”
原以為母后只是不喜歡舅舅,沒想到連外婆也討厭嗎?楚翊很見到外婆,聽說子不好,一直養在國公府里,很出來見人。
當年,姜月見封了后以后,趙氏催促著趕給姜岢謀個,人家不想當一個空口虛銜的“國舅爺”,還盼著有用武之地,為大業駕長車踏破賀蘭山。
姜家本就是勛爵,以武傳家,嫡長子姜巖和嫡次子姜岱不依托祖蔭,也憑著自己掙得了武舉,唯獨姜岢,碌碌無為。
楚珩就這事還專門問過的意見,當時新婚燕爾,彼此還有一兩分陌生,但卻是意最濃的時候,他來問自己,意思就是只要為姜岢說一兩句好話,他還是能給自己妻舅在軍中安一個職位的。
姜月見那會兒在楚珩面前還乖順得貓咪一樣,手指抓著他的滾金龍袍,弱可欺地扮演著一朵被原生家庭殘害的可憐小白花,將自己肩膀上的傷痕給他看。姜岢小時候為了賭錢了趙氏攢了十年的私房,為了逃避毒打誣陷,害得被趙氏打壞了骨頭,此后肩上一直留有一塊拇指大小蝴蝶形狀的傷疤。
傷痕刺了楚珩的眼睛,他沉聲說:“朕知道了。”
楚珩的謀事手段沉峻,對于犯過邊界的人,他一向沒一點手。縱然是妻舅,也是說貶就貶,尋了一個名目就把姜岢送到碎葉城去了。
趙氏見不著兒子,三天兩日地叩宮門大鬧,要求姜月見把兒子還給,罵皇后狼心狗肺,讓宮門守備聽去了,這還了得?上奏天聽,陛下甚至沒說一句話,只給了一個眼神,姜月見沒打聽過,也不知道趙氏怎麼了,反正從那以后,有些年了,趙氏再沒出過姜家大門半步。
姜月見自打當了皇后,就不想再與趙氏、姜岢來往,從前想過風了一定要報復回去,可真當自己頂起那華麗厚重的冠后,再看許多事都如俯瞰眾相,超世外了,已經沒心也沒空去收拾那些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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