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鏡辭后來回想,自己當時的表一定跟狼外婆一樣,特別邪惡猙獰。
這天道是假冒偽劣產品吧?快穿任務還能附帶如此垃圾的售后服務?而且這個“嫵人”……
人哪有砍人舒爽啊!
謝鏡辭只想摔門不干,可惜天不遂人愿。
為天道打工,有百分之八十的痛苦來源于凹人設與社會死亡,但如果拒絕打工,就會有百分之百的痛苦來源于變植人。
謝鏡辭能怎麼辦,還不是像個母親把它原諒。
說是“人設”,其實就是在必要階段執行系統給出的臺詞和作。
謝鏡辭很認真地設想了一下,萬一人設突然崩塌,難自不擇食,對著那堆護衛就是一頓猛——
那還不如乖乖閉眼陷長眠,睡人的口碑總比.魔要好。
于是借著“想要出門散心”的借口,獨自來了這個鬼地方。
據人設定,還十分心地準備了一盒小點心。
對面兩人都已亮出武,一場纏斗在所難免。
在小世界里游許久,謝鏡辭幾乎忘了這的,此時久違地握手中長刀,只覺靈力上涌,如如浪,無比興地充斥周脈絡。
長刀一晃,刀襯了月,點燃眼底蠢蠢的猩紅。
沉寂數日的刀意與靈力,電石火地相撞在一起。
“我是誰不重要。”
謝鏡辭道:“來。”
話語甫一落下,怪石下的影便倏然一,有如破竹之勢,徑直向二人襲去。
謝鏡辭法極快,長刀呼嘯而至,好似蒼龍海,發出嗚然哀鳴。
青年暗罵一聲,拔劍與對上,鐵相撞,兩兩皆是震不已。
氣勢足,可惜不過如此。
他眼中浮起了然之,加重手頭
攻勢,轉守為攻。側紅子冷聲一笑,長劍如金蛇吐信,凌然上襲。
他們殺人無數,能看出此人作并不稔,靈力運轉時順時停,刀法亦是顯而易見的生,要麼是個學藝不的半吊子,要麼很久沒經歷過實戰。
“不過區區小輩,也敢來撒野!”
刀被長劍用力一挑,紅子發出輕蔑嗤笑,然而角的弧度尚未落下,眉頭便是一擰。
在二人夾擊之下,這莫名其妙出現的丫頭明顯落于下風,可非但沒有退卻,反而愈攻愈兇。
以目前的境,究竟有什麼可以倚仗的?
靈力逐漸淌遍全,像是枯竭的河道突逢雨,點點滴滴浸皸裂的隙,攜來前所未有的舒暢。
謝鏡辭靜靜知這力道的流。
在那些小世界里,不得不扮演一直慘遭打臉的惡毒配角,靈力使不上,刀法用不,憋著一口氣沒地方發,只想找人痛痛快快打上一架。
那兩人不會知曉,當拿刀的剎那,渾都興得幾近戰栗。
說來也新奇,謝鏡辭這本應該斷了筋脈、虛弱不堪,應該是多虧爹娘照料與調養,居然恢復了大半。
云京謝家,有錢真的可以為所為。
現下唯一的問題,是離修真界許久,來不及適應,對于刀法與靈力的運用都頗為生。
對于這種困境,時間是最好的解決良藥。
比如現在。
幾手之下,臥床整整一年的逐漸活絡。
埋藏在記憶深的刀法浮上腦海,謝鏡辭丹田蓄力,將靈氣匯集于刀刃之上。
錯綜繁復的法牽引出刀芒陣陣,伴隨著靈力橫開來,如同深潭起漣漪,波一層接著一層,遍布每一幽暗角落。
原本落于下風,竟在見招拆招中逐漸掙得主,反而了兩人一頭。一時間鋒銳難擋、刀大盛,刀刃的攻勢越來越快、越來越烈,流暢得好似行云流水。
青年眼皮一跳,終于察覺到不對。
自刀尖而來的靈力……已經他難以招架了。
——這不是個技藝糙、靈力微薄的菜鳥嗎?
又一次刀劍相撞的剎那,高揚的長刀兀地一旋,繞過細長劍,直攻青年小腹。
他再清
楚不過地看見,那丫頭被二人夾擊的劍氣震得角溢了,眼底卻滿是裹挾著殺氣的笑。
居然在笑,瞳孔熠熠生。
……這個瘋子!
這兩人不過筑基,曾經的謝鏡辭與裴渡則是金丹期修為。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大病一場之后,雖然遠遠趕不上昏迷前的實力水平,但對于這一局,勝券在握。
暴漲的靈力轟然四溢,有如驚濤駭浪,順著刀刃席卷全。青年來不及抵擋,被震出數丈之遠,而謝鏡辭順勢回轉,正中紅子咽。
一瞬定勝負。
謝鏡辭卻并未刺下。
被刀刃抵住的脖頸生生發疼,紅子駭然呆立,見拿著刀,低頭一眼鮮淋漓的裴小爺,微揚下:“向他道歉。”
——他們還有活路!
落敗已定局,任誰都不會想到,眼前看上去弱不風的竟是個實力不凡的練家子。
兩人換一個眼神,這半路出現的刺頭年紀尚小,定然沒養殺伐果決的子,只要他們哀聲乞求,說不定能逃過一劫。
“對、對不住!是我小肚腸、小人得志,還裴爺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遭吧!”
青年抖不止,嗓音哆哆嗦嗦:“求求二位,求求二位!”
紅子急道:“對對對!是我們不該,待我們二人出去,定會洗心革面,不任何風聲!”
說完抬了眼,心有余悸地打量謝鏡辭神,試探發問:“這樣……姑娘可還滿意?能放我們走了嗎?”
謝鏡辭面不改,眸一轉,了淺淡的笑。
生得明艷,迎著月揚起角,眼尾亦會勾出細微弧度,如同白玉做的鉤。
這個笑曖昧又含糊,紅子卻敏地嗅出端倪,尖聲道:“你——!”
長刀倏起,話音驟斷。
飆的散發出鐵銹的味道,謝鏡辭用靈力筑了屏障,退開一步,不讓自己被濺到分毫。
這二人都是惡貫滿盈的流寇,加之對和裴渡存有殺心,沒必要留下。惱人的家伙已經解決,只可惜臟了的刀。
“這不能怪我。”
手中長刀微震,向地上那人側臉,輕輕一抬。
一直默不吭聲的裴渡被迫抬頭,與四目相對
。
謝鏡辭一面定睛端詳他的模樣,一面自顧自開口,不甚在乎地解釋:“我只讓那兩人道歉,從沒說過會放走他們——你說是吧?”
刀刃森寒,于月下映出冷冽白。
偏生刀尖的跡又是刺目猩紅,被順勢一挑,抹在他流暢利落的下頜線上,一冷一炙,兩相襯,莫名生出幾分綺麗詭譎的。
裴家小公子長了張討人喜歡的臉,是修真界諸多修傾慕的對象,饒是見慣了人的謝鏡辭,初次與之相遇時,也在心里發出過一聲暗嘆。
他年紀尚輕,正于年與青年之間的量,眼狹長、薄抿,眉目間盡是清冷疏離,在與對視時微不可查地愣住,沉默著移開視線。
和往常一樣,對總是冷冷淡淡的。
目向下,不止,裴渡的同樣糟糕。
發帶不知落在何,烏發凌披散于后,其中幾縷被風起,在蒼白面頰,與漬泥沙黏作一團。
至于下的更是凌不堪,不但松松垮垮,還被劃出數道裂開的口子,出傷痕累累的右。只需垂了眼,就能看見脖頸下白皙的鎖骨。
謝鏡辭看慣了此人風霽月的模樣,乍一見到這般景象,不由皺起眉:“記得我嗎?”
若是尋常人到如此嚴重的傷,只怕早就哭天喊地、痛苦得昏死過去,裴渡卻留存了清明的神智,頭微。
他上染了,在蒼白至極的瓣上格外顯眼,嗓音沙啞得快要聽不清,又低又沉,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吐出一個字:“謝……”
“謝”可以引申出許多含義。
謝鏡辭分不清他是在道謝,還是打算念出的名字。畢竟他們二人雖然為未婚夫妻,卻幾乎從未單獨相,連見面談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四下靜了須臾。
傷痕累累的年輕咳一聲,拼命咽下間腥甜,許是被看得不自在,刻意避開謝鏡辭直白的視線,垂眸啞聲道:“謝小姐……為何來鬼冢?”
不可思議,他居然還記得。
謝鏡辭這才挑眉收了刀,心里莫名高興,毫不掩飾眼底加深的笑意:“你覺得呢?”
裴渡竭力從地上坐起子,讓自己不至于始終保持那樣屈辱
且狼狽的姿勢。
只不過是如此簡單的作,便引得傷口再度開裂,與骨髓里盡是難以忍的刺痛。
他咬著牙沒出聲。
是來退婚的,裴渡對此心知肚明。
他筋脈盡斷、魔氣,不但連最為基本的靈力都無法知,還千瘡百孔,了遍布傷疾的廢人,若說行起來,怕是連尋常百姓都不如。
更何況……對于家族而言,他已了棄之如敝履的廢棋,自此以后再無依仗。
實在難堪。
今日的變故來得猝不及防,卻也早有預兆。
裴渡原以為自己能習慣所有人冷嘲熱諷的視線,可無論如何,都不愿讓見到自己這般模樣。
恥辱、赧、想要狼狽逃開的窘迫與慌,所有緒都被無限放大,織細仄的網,讓他無路可逃,心口陣陣發悶。
——他暗自傾慕謝小姐許多年,這是無人知曉的。
很久很久了,只有裴渡自己知道,把它認認真真藏在心里。
說來諷刺,他日夜盼蘇醒,如今謝鏡辭終于睜了眼,卻正撞上他最為不堪的時候。
裴渡心里固然酸,可無論如何,能醒來,那便是人高興的事。更何況如今的自己了累贅,哪能不知廉恥地高攀,被退婚也是理所當然。
像是一場讓他欣喜若狂的夢,忽然就斷了,難過的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而對于包括謝鏡辭在的其他所有人來說,這樁被他放在心口視若珍寶的婚約,都是無足輕重。
“在下指骨已斷,無法下筆。”
這段話說得艱難,他始終垂著頭不去看,右微微一,將暴在外的皮藏進衫里頭:“退婚書上……只能按指畫押。”
這個作雖然微小,在四下寂靜的夜里,布料間的挲還是發出窸窸窣窣的響音。
謝鏡辭聽見聲音,斜著眼飛快一瞟,在明白他的意圖后抿了,從嚨里發出低低的笑。
這真不能怪。裴渡向來肅肅如松下風,一副高不可攀的正經模樣,和這種委委屈屈怯怯的小作完全不沾邊。
原來裴小爺也會因為了大,而覺得不好意思。
裴渡意識到在笑他。
這笑聲仿佛帶了灼熱溫度,烙在耳
朵上,惹出難忍的燙與。
他不愿在傾慕的姑娘眼里,變一出遭人嫌棄的笑話。
他不敢抬頭,心臟狂跳如鼓擂,面上卻未表分毫,恍惚之間,聽見謝鏡辭的聲音:“喂,裴渡。”
仍是同往常那樣懶洋洋的語氣,張揚得毫無道理。
裴渡五臟六腑都了傷,每發出一個字,腔都痛苦得有如撕裂。但他還是耐著子應了一聲:“嗯。”
云京謝家,與他隔了天塹之距,今夜一別,恐怕再也無法與謝小姐相見。
能同多說上幾句話,那也是好的。
纖細的影子更近了一些。
在蔓延的霧里,裴渡聞見姑娘上的檀香。
他張得不知所措,謝鏡辭卻問得慢條斯理,恍若置事外,悠悠對他說:“你想要的,難道只有一張退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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