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吐？”

卡爾有些驚惶地扭頭看寧一宵，捂住話筒將事轉告給他，“醫院那邊說，eddy的外婆醒來了，但是上消化道出……”

寧一宵看上去還很冷靜，“你轉告醫院，病人家屬現在生了重病，沒辦法親自到醫院辦手續，先讓我們的人過去，讓醫生全力救治，不要拖。”

“好。”

“這件事先不要告訴蘇洄，買最早的航班，回紐約。”

卡爾看了看他，寧一宵卻扭頭看窗外，沒一，就像個真正的機人那樣，毫不間斷地運轉著，似乎永遠不會出現故障。

在蘇洄暈倒前，幾乎每一天都會在醫院陪護，晚上也睡在病房里，但現在他也在住院，外婆又出了事。

卡爾都忍不住為他把汗。

和寧一宵一起落地紐約，已經是晚上十點，六小時的飛行讓卡爾到疲憊，但寧一宵一刻也沒有等，直接去了醫院。

蘇洄的外婆又一次進icu搶救，到現在還沒有出來。

寧一宵在醫院待了很久，也通過電話聯系了幾個這方面的專家。兩小時后，他打算去看看蘇洄，以防萬一，將卡爾留在了這邊。

他特意將蘇洄和他的外婆安排在兩間不同的醫院，一方面是醫院的治療方向各有所長，另一方面是害怕蘇洄到影響。

寧一宵比任何人都清楚郁期的蘇洄是什麼樣子，他沒辦法坐視不理。

神科的病房總是顯得不那麼太平，穿過走廊，寧一宵筆直走到蘇洄的病房門口，剛抬起手，便頓在半空。

他的房間里也不如想象中安靜。

盡管聲音很低，但寧一宵還是很快分辨出，房間里說話的人是梁溫。

“聽我說，你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郁期的蘇洄顯得異常冷漠。

“我應該怎麼樣？”

梁溫沉默了片刻。

蘇洄的聲音又出現，很艱難，但一字一句，“我只是想去看看我外婆，我想陪著。”

“你現在也是病人，病人要怎麼照顧病人？”

“那你告訴我，應該怎麼辦？請護工？”

梁溫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無奈，“這些事我都可以幫你，你為什麼……”

“我不需要。”蘇洄幾乎帶了哭腔，語氣卻還是很堅定，“梁溫，我們沒有可能。我沒辦法……假裝自己可以上你，你明白嗎？”

寧一宵的手垂在側，握拳，他到矛盾和無措，道德作祟，告訴他不應該繼續在這里聽下去，可另一個部分的自己卻又想要打開門，將梁溫推開。

卡爾的一通電話打來，強行將寧一宵扯出困境。他戴上無線耳機，接通電話，離開了這條走廊，來到較為安靜的樓梯間。

卡爾向他說明了蘇洄外婆目前的況，聽上去很復雜，電話那頭還有醫生補充，但至況相對穩定，寧一宵應著，得知卡爾和科室主任在開臨時診斷會，他便說不必掛斷電話。

聽著卡爾和醫生的討論，寧一宵有些出神，他腦子里很，緒和想法在織。

他想到蘇洄外婆遇到的危險，想到蘇洄自己的病、和他就這樣一天天垮下去的，寧一宵原本都已經準備好暗自幫助，并不打算把一切都放在臺面，讓他看見。

可剛剛他和梁溫的對話，又打一切，攪他的心。

不知過了多久，卡爾那頭已經沒有再尋求寧一宵做決定，于是他從樓梯間出來，整理了心，回到了蘇洄的病房。

這一次里面很安靜。

他抬手，敲了敲病門。

不意外地，里頭無人回應。

每到這種時候，蘇洄就會變一只膽怯的蝸牛，永遠地在殼里，寧一宵也沒有更多辦法。

他充其量只能抱著他的殼，試圖與他通，用最溫和最的方式。

房間門打開了，蘇洄到不安全，他背對著門側臥著，雙手抱臂，眼神木然。

他的預時靈時不靈，這一刻是準確的，盡管聽不見腳步聲，他還是覺，來的人不是梁溫，也不是房東太太。

寧一宵最終站在了他的面前，視野里，還是那雙他不悉的皮手套。

蘇洄從心底厭惡這雙手套，厭惡所有不曾出現在過去的寧一宵上的東西，也厭惡自己。

“好點了嗎？”寧一宵問。

他知道自己得到的只會是沉默，并不為此到難過。

寧一宵沒有坐下來，“你外婆今天上消化道出，現在在icu，不過搶救及時，況穩定下來了。”

蘇洄終于有了反應。

“要去看嗎？”

蘇洄聽完，沒有說話，但努力地用手撐住床，想試圖起來。寧一宵手幫他，卻更難過。

他發現自己不僅僅大腦愚鈍，甚至連四肢都無法左右，只能任由寧一宵扶他起來，為他裹上大，像六年前一樣。

停車場的風很大，蘇洄被寧一宵扶著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倍煎熬。車子的駕駛座下來一個人，對寧一宵點頭示意。

寧一宵支開司機，“麻煩你去幫我買瓶水。”

司機也跟了他很久，心領神會，立刻點頭轉便離開。寧一宵拉開后座的門，扶著蘇洄進去，自己從另一扇門進去，坐到了他的旁，保持著安全距離。

兩個人之間的沉默靜得可怕。先說出第一句話的人，就像是朝深不見底的幽谷擲下碎石子的那個，在等待回響中耗盡勇氣。

習慣地，還是寧一宵打破沉默，他知道蘇洄不想等，所以沒多說一句廢話。

“蘇洄，我負擔你外婆所有的治療費用，安排專人24小時看護，保證的安全。”

如同所料，蘇洄拒絕了，“不用。”

“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救治及時。”寧一宵沒打算解釋太多。

蘇洄安靜地注視著遠方的黑暗，像是想要看破什麼，過了許久，才又開口，“條件是什麼？”

寧一宵說，“沒有條件。”

蘇洄并不相信，低垂著眼，“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件事都有代價，看上去沒有代價的事……最可怕。”

寧一宵攥手，皮手套的褶皺勒著他的心。

“如果你這麼想，可以當做是借。”

“我知道你對我外婆有激。”蘇洄盡可能平復著心的痛苦，讓自己看上去像個正常人，“但這些太多了，我很難還給你，我現在……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電話還沒有掛斷，另一頭的卡爾從寧一宵進病房開始，就聽得清楚，現在聲音變得更清晰，他捕捉到蘇洄的語氣，覺氣氛不太對。

難不寧一宵又要找他對峙？還是吵起來了？他不知應該怎麼做，甚至產生了幫上司在蘇洄面前說好話的念頭。

不過電話突然間掛斷了。

“那就用你自己還。”寧一宵開口，聽上去有些無理。

蘇洄沉默了幾秒，覺得他在開玩笑，于是輕輕笑了一下，向寧一宵的樣子很。

“我也沒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