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迂回婉轉:“你是不是和楊肅有約，說要嫁給他？”

沈青梧當然沒有。

但是沈青梧為什麼要回答他？

沈青梧昂著脖頸。

張行簡笑:“不要嫁他。不然——”

沈青梧反問:“不然？”

——怎麼，你還能殺了我們這對狗男不？

你敢手？

你就算敢手，但你傷了楊肅一下，我就和你拼命！

沈青梧眼神中的意思太明顯，張行簡再瞎也不會看不到。

張行簡溫和笑一笑:“不然，楊家就會多一個婚爬墻的兒媳。”

沈青梧:“……”

張行簡平聲靜氣:“你意志沒那麼堅定，你總會被我拐走的。我不介意你和別的男人睡，楊家卻不可能不介意你的三心一意。”

沈青梧:“……”

心想張行簡是不是曾經威脅過，說不許和其他男子胡來。

張行簡這是……推翻他自己的話了？

張行簡道:“梧桐，我確實是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的。你的格過于剛直，我生怕一個不好，把你推到越來越遠的地方。我生怕我越不讓你做什麼，你越是為了要氣我，而去故意做什麼。

“你為了折磨我，心是格外狠的。”

張行簡說:“你對我有什麼要求，只要你提，只要不過分，我都可以滿足。

“還是之前的話——你若愿意，和我回東京。你若不喜歡，我陪你留在你喜歡的地方，也不是不行。

“我對你算計的所有目的都是為了娶到你，得到你。但是這個期限是隨意的——梧桐，我不著你立即回應，立即做什麼決定。

“這世間很多事，不是那麼絕對，我也不喜歡非黑即白的選項。我希無論你多生氣，給我們之間留些余地，不要將事做絕。

“你覺得嫁給我會天打雷劈，那就讓我來破誓好了。上天真要劈，先劈我好了。梧桐，是我非要破誓，是我勉強你和我在一起，是我求而不得——上天不會怪你的，你不要再難過了。”

沈青梧:……什麼七八糟的。

誰說雷會劈他了！

昨晚雷那麼響，保護了他一晚上！

張行簡:“我不管你和楊肅的事，但是你別許嫁。給我些機會……我們梧桐是很心的，不能只對我絕吧？”

他說著話，從沈青梧領勾出了一枚紅繩系著的玉佩。

玉佩上的“無”字，彰顯出它是博容所贈。

沈青梧至今還留著。

而張行簡一直看得一清一楚，到現在才勾出這塊玉佩，要與算賬。

沈青梧繃直子。

想:又來了。

他必然又開始揪著玉佩說事了……

但是沒有。

張行簡低頭看玉佩。

他知道沈青梧和博容是絕不可能了——在博容那樣算計過沈青梧后，在博容毀盡他和沈青梧的誼后。

張行簡如今對博容已經放心。

憑沈青梧記仇的心眼，不可能再在乎博容了。

那麼……沈青梧的心里，最重要的部分，終于空出來，可以留給張行簡了。

楊肅嘛……

千瘡百孔、劣跡斑斑的張行簡，和一個熱爽朗的軍營伙伴，也未必沒有贏的機會。

張行簡低頭，目溫和地看著自己曾經憤憤不平的玉佩:“你連博容都能接，一定也能接我。”

沈青梧:“……”

不得不提醒:“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禮，對我意義重大。我并不喜歡博容，也沒有原諒博容，更沒打算再幫博容做什麼。你不要發散，更不要因此而做出奇怪舉。”

張行簡挑眉。

他本就猜不會再為博容說話了，如今親口承認，他更高興了。

張行簡微笑:“我知道。我不嫉妒他，不在乎他。那只是你收到的第一份禮罷了，但也沒什麼重要的——你也收到過其他禮，其他更有意義的、更好的禮。”

沈青梧兩眼迷惘。

開始想收到什麼了？

他看著笑，目溫繾綣……開始不自在。

張行簡將玉佩塞回領，忽然摟住腰，在腰上一把。

沈青梧被撥得莫名又意，他停了手。

張行簡含笑:“你沒有戴我給你的玉佩。”

沈青梧:“……”

糟了。

眼神微不自在，目搖晃，張行簡有自己的理解。

他嘆氣:“我知道，你生我的氣，記恨我，跟我說狠話，再不想理我了。你不戴我送的玉佩，是正常的，我可以接。但是……如果我們好了，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能不能給我些暗示，比如——把玉佩戴回來呢？”

他面緋耳紅，在床榻間小聲哀求:“我知道你說一不一，知道你不會收回曾經的話。那你只暗示我就好了，我會懂的——你但凡有那麼個意思，給我一點甜頭，我都愿意追著你的。

“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沈青梧睫眨得更厲害了。

別過臉，但是張行簡卻捧住臉，堅持地讓轉回臉，正過視線看他。

黑發下，他耳朵微紅。

他起擺，沈青梧以為他要行、，僵著猶豫自己是躲還是不躲時，見他神神、，從懷中取了一塊玉佩。

溫熱的玉佩被他塞手中。

張行簡:“你看看。”

心不在焉的沈青梧隨意地瞥一眼。第一眼沒看出來，只覺得眼；眼之后，忍不住看了第一眼。

云煙霧繞，月懸青天，梧桐樹昂。

玉佩上雕刻的場景，沈青梧格外悉。

沈青梧口而出:“我的玉佩！”

張行簡嗔一聲:“什麼你的？你再看看。”

沈青梧看半天，沒看出明堂。

張行簡怒地瞪一眼，將玉佩收回手中，告訴:“這是我的……昨日我就是用玉佩下穗子上的珍珠付的錢。你覺得這枚玉佩和你的一樣，是因為這本就是龍佩，都是我親手雕的。”

張行簡琉璃一樣的眼中著璀璨耀目的，瀲滟萬分:

“你愿意接我了，就把那枚佩戴在腰下，我就明白了。”

張行簡深而:“梧桐，從小到大，那是我第一次刻玉佩，是我第一次向我喜歡的娘子告白。我以前不敢讓你知道我也刻了龍佩，怕你不接，而今卻無所謂了。

“你知道我喜歡你，對不對？”

沈青梧目閃爍。

在這一瞬，真的想要逃避——

要如何說呢？

在跟隨李令歌的時候，在幾次下江南幫李令歌收攏人心的時候，張行簡送的玉佩，在其中一場戰爭中，被刀劈碎了。

沈青梧當時格外氣張行簡。

又是那樣不拘小節的子。

戰場上碎了的玉佩被丟棄，沒想過回去找。

沒有珍惜張行簡送的禮，棄如敝履，以為那不過是他富貴閑然生涯中的一場玩樂……

弄壞了玉佩，弄丟了玉佩。

此時此刻，張行簡在上，向討要那塊玉佩。

--

要命。

--

張行簡目粲然，沈青梧一時鬼迷心竅，說不出“我扔了”這樣的話傷他心。

支吾:“唔……”

張行簡關心:“我著你傷口了嗎？你哪里還有傷，要不我們去看看大夫吧？我能看看你的傷嗎？”

沈青梧立刻順著他的話，轉移玉佩那個不敢提的話題——

“上有傷。”

張行簡一怔，眼睛眨，眸若清河，華爛爛。

張行簡輕聲:“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沈青梧不知道怎麼回答。

含含糊糊，只想趕丟掉玉佩話題，用其他事擋刀正好。

于是，張行簡心滿意足，開心無比。

他拉坐起，要褪，問有沒有藥，他想幫上點兒藥。

肯讓他看的口傷，他還有什麼求的呢？

沈青梧從布袋中勉強找到一小瓶藥，塞到張行簡手中。

被他從后抱住。

他摟著腰，天真無比:“梧桐，你對我太好了。”

——只是讓他上個藥而已！

張行簡:“若是玉佩……”

沈青梧立即扭，把前一兩送他手中。

在他詫異間，鎮定:“疼的厲害，你快些上藥吧。”

--

沈青梧遞過來的藥，不是什麼好藥，也不太可能療傷。

張行簡給上藥的功夫，就在心中琢磨如何換藥。

褪下上衫，不必他看，明正大地展示上半的傷勢，就足以讓張行簡心疼萬分，哪里還記得什麼玉佩。

張行簡給后肩上藥，看到劃過半個肩的刀痕，氣怒:“怎麼有這麼長的刀傷？你做什麼了？”

沈青梧回憶:“應該是在江陵太守府上的傷吧。那太守用長刀劈我。”

張行簡:“想殺了你？”

沈青梧:“看他當時的樣子，應該不是想殺了我，倒是出氣的目的更多——我們當時已經達和解了。”

張行簡聲音涼淡:“既然不是生死決斗，既然已經和解，你進太守府是對他信任，他卻用刀劈你。那一刀的便不值。那太守是誰？什麼？這種出爾反爾的人，未免過分。”

沈青梧心想問人家名字做什麼，難道他還要報仇？

那可不必了。

沈青梧說:“他生氣也是正常的……因為我進他府邸的時間不太好，我撞上了他家兒郎浴，他兒子被我看了子，鬧騰得整個府邸都被驚了，我至今想起來都頭疼。”

張行簡:“……”

張行簡茫然:“你看了他？”

沈青梧心不在焉:“問題就出在這里——我不過是暗訪，不過是怕他們有謀。那個郎君見我是子，以為我好欺負，非要我負責，哭著鬧著要和我聯姻。

“我也不知道那太守怎麼想的，他竟然和他兒子一樣想法，給我說。我自然不打算嫁，我又不認識那男子，也不覺得他長得多，憑什麼因為多看了一眼，就要嫁呢——而且我也沒看清什麼。”

悶哼一聲。

因張行簡抵在后肩傷勢的手用力了一下。

張行簡:“你認識那男子，難道便要嫁了嗎？你若是覺得他好看，難道就要嫁了嗎？你若是看清了他的……你難道就要嫁了嗎？”

他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忍住緒。

他低斥:“沈青梧，你不要整日花花腸子見一個一個，做點兒正事。”

張行簡站起，冰涼袖拂過赤著的圓潤肩頭。

他低頭看，道:“傷得太輕了。”

沈青梧:“……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