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靖軒原本半點不容，他扣下扳機就能讓他永遠閉，偏偏許長柯最后這句話得他停住了。

葉家幾代人的心……那座老宅里所有人都是葉家人，那些跟著他父親和他一步一步拼出來的，也都是葉家人。

他們過去同生共死，今時今日卻走到這一步。

葉靖軒是葉家的獨子，可許長柯、小恩，還有方晟，都是陪著他長大的兄弟，過去老宅規矩多，份地位高低分明，可男孩玩在一起大多不分彼此，年時代他們也一起出去，一起胡鬧過。

方晟低聲勸：“三哥，他沒有別的錯……不過就氣弟弟死得不值，熬了這麼多年了，能不能留他一口氣？”

葉靖軒再也不看地上的人，甩手把槍扔了。

許長柯被人帶著拖出去，他發起瘋，回頭看見爾已經找到方向，撓著靈堂的側門一直在。他笑得更大聲了，大聲喊葉靖軒，里混地嚷：“阮薇父親臨死留過話的……不可能嫁給你！三哥放手吧……別再執迷不悟了！”

這前后半生辛苦，而不得，只因太執著。

側門已經讓人撞開，葉靖軒再也顧不上許長柯。

爾一路往里沖，門一開，滾滾而上全是黑煙，本能都怕火，它又著急，暴躁起來，不停著。

“下邊著火了。”方晟口氣再也穩不住，讓人先拉住爾，往下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許長柯的人把薇姐帶到儲間了……現在火燒起來，下不去。”

葉靖軒推開他們過去看，這里本是為方便才建的小樓梯，可以直接從二層通向儲間，現在被他們故意縱火，眼看火已經順著樓梯燒了一半。

“不行，不能讓人冒險了。”方晟試圖喊手下再去想別的辦法，可是許長柯原本計劃就要活活燒死阮薇，這種半地下的儲間一旦著火，即使能找到外邊的路也來不及。

所有人都急了，顯然沒想到許長柯這次真要玉石俱焚，這種況太危險，再拖下去可能整棟別墅都要燒起來，但葉靖軒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一片混之中，他的聲音分外沉穩，讓人心驚，他讓人拿水來，接著他就潑到了自己的外套上。

“三哥！”方晟最了解葉靖軒，一看他把服弄就知道他想做什麼，瞬間也慌了，一把按住門說，“三哥等在這里，我帶人下去！”

“讓開。”葉靖軒看著他，口氣毫未變，三分威脅，七分麻煩，就好像這分明是件不需要考慮的事。

方晟再也忍不住，一把攔住他的胳膊：“太危險了，三哥不能去啊！讓我下去吧，我保證把薇姐帶上來！”

左右的人都沖上來，語氣近乎懇求，這火眼看已經燒起來，現在誰往下走都是拿命在拼，怎麼能讓葉靖軒去冒險？

可大家也都知道，他本不聽勸。

黑煙滾滾，嗆得人睜不開眼，火一陣一陣往上沖，葉靖軒披上外套，連想都沒想，直接就往火海里沖。

他沒有時間猶豫了，過去那場事故阮薇就被扔在火海里，留下了太大的心理影，許長柯也知道當年的事，所以今天才心縱火，不想讓好過。

眼看阮薇又被到這一步……

他想嚴瑞那天說的話果真沒錯，跟著他，阮薇永遠提心吊膽，一次又一次，最后總是傷害。

葉靖軒著自己冷靜一點，他每下一階臺階都覺得溫度在升高，甚至看不清路，這種時候人只能憑著本能一路往下走。他用巾捂著口鼻，好在地方不大，他索了一下總算找到儲間的門。

“阿阮？”他不斷喊，用力撞門，可是聽不清門的聲音，門被鎖上了，只能找別的東西做輔助，他正好回看到倒下來的椅子，借著鋼的力度用力，終于把門撞開了。

幸好這里只是隔出來的儲間，只有簡單的老式門鎖。

火還沒穿門板，葉靖軒沖進去之后發現地方狹小，頂多三四個人的位置，煙順著門涌進來，嗆到人近乎窒息，他找不到燈的開關，一直在喊“阮薇”，可是沒人回答。

葉靖軒憋著一口氣上下索，口干舌燥，時間久了，僅存的空氣越來越稀薄，火勢本無法控制。他知道背后隨時都有可能連一片燒起來，他也知道他活到今天上背著太多東西，整個家族的過去未來都在他一個人手里，他不只有他自己……

可他現在什麼都管不了。

葉靖軒竟然在一瞬間涌起可怕的念頭，如果今天他不能把阮薇帶出去，那他也不走了。

去他的什麼南省什麼芯片什麼敬蘭會，就算只有一口氣，他也分給一半。

儲間里太，無數放在架子上的東西都掉下來了，葉靖軒費了很大勁才繞到最里邊，蹲下什麼都沒到，忽然聽見微弱的聲。

他瘋了一樣撲過去抱阮薇，已經半昏迷，但還有意識。迷糊之間渾渾噩噩不停在喊“三哥”，嗓子完全嗆啞了，但就是執拗地他，一刀一刀都砍在他心上。葉靖軒拼命回應，拍的臉試圖讓保持清醒，但阮薇潛意識里覺得害怕，不斷掙，整個人在墻角不肯抬頭。

葉靖軒沒有辦法，用力想把抱起來，拉扯之間阮薇終于有了一點意識，突然睜開眼。

其實看不太清，臉上的漬和灰塵擋著視線，但瞬間就知道是誰來了。葉靖軒懷抱里的溫度幾乎為一種烙印，深骨髓，自己都分辨不清這是不是幻覺，只知道拼命往他懷里躲。

阮薇快要說不出話，斷斷續續就念那一句：“三哥，我聽話，我不哭……求你別把我扔下……”

十歲那年，也這麼喊過，那時候想葉靖軒最討厭哭，每次都生氣，那乖乖忍著，他總該回頭了。

可他毫不猶豫地走了，那時阮薇覺得自己的疼得厲害，怎麼追也追不上，甚至還不懂那是被槍打中的傷。

如今從頭來過，還是一模一樣的境遇。

葉靖軒并未比好過多，無意之中的話讓他生不如死，忍著一口氣自己先想辦法救出去，可阮薇的手被人用鐵綁在了墻邊的管道上，葉靖軒手邊沒有東西能砍開它，他用盡力氣去扯，一個人的力氣完全扯不斷。

火順著門邊燒進來，離他們越來越近。

阮薇劇烈咳嗽，葉靖軒把的臉在自己懷里，漸漸明白過來：“靖軒？”

他顧不上說話，讓保持清醒別睡過去，然后環顧四周，想找東西能盡快把的手解下來，可周圍原本是放健材的地方，不到任何尖銳的東西，阮薇眼看火越來越近，用胳膊推他：“你快走！”

葉靖軒本不理，推開后的架子找東西，一下讓火猛地躥過來，阮薇對火的恐懼幾乎無法控制，慌地起來，只剩下一句話：“別管我了……我求你了，快走！”

他干脆放棄，轉過抱，用服遮住兩個人。阮薇渾發抖，人已經瀕臨極限，卻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了最后一點力氣，不斷推開葉靖軒，死活讓他離開。

葉靖軒擋住的臉，不讓被煙嗆到，眼看兩人都要被活活燒死在這里，他卻突然平靜下來。

高溫讓人想起南省的艷，一整個夏天都不過氣。

葉靖軒拍著阮薇的肩膀安，就說了五個字：“別怕，我不走。”

再也不敢，眼淚還是毫無預兆地往下掉，當年太小了，出了事，多麼希他不要走，可是今天，愿意拿命換他離開。

人的奢那麼多，貪擁抱，相守，不就說一生一世，可最后窮途末路的時候，他們被困死在一片火海里，阮薇終于明白，這一生，只希他能好好活下去，愿意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原來是無所求。

葉靖軒讓放松，分明兩人都快窒息，但他偏要和說話，輕輕地靠在耳邊，一字一句地告訴：“我說不你，都是騙你的。”

兜兜轉轉這麼多年，他們都自私自利地為對方好，哪怕以傷害為代價，說的每一句謊，都是因為。

阮薇拼命點頭，在他口告訴他：“我知道，我都知道。”劇烈地發抖，環境暗，刺眼的火讓完全回到十歲那一年。

葉靖軒知道怕，竟然笑了，用力抱，把自己的巾給捂住口鼻，示意放松：“阿阮，別哭……這樣也好，我們只能葬在一起了。”

最后一起燒灰，松手撒出去，天高海闊，再也不分彼此。

這也算一種廝守。

葉靖軒還像小時候一樣，看哭就兇，可又沒辦法，最后好言好語地說話，口氣稚得還像哄小孩。

阮薇眼睛一陣刺痛，可知道自己還在流淚，終于明白那些書上寫過的故事，生死莫及，能至。

握葉靖軒的手，覺得自己眼前越來越模糊，但不能睡，努力地想和他說話，開口卻沒有聲音。

幾乎絕的時候，外邊似乎有人沖進來了，一直在呼喊。

葉靖軒被嗆得說不出話，阮薇已經漸漸窒息，他隨便抓了個東西扔出去，砸到墻上，總算發出聲音。

方晟帶人沖進來，眼看大火是往里闖，他一路跑過來背上都是火，在墻上滾滅，兩人一起用力砸斷鐵，終于把阮薇的手從管道上解下來。

葉靖軒一把抱起，方晟在前邊開路，手下的人拿著滅火在外邊盡量控制火勢，可已經于事無補。

“三哥先走。”方晟看他不斷在咳嗽，手要把人接過去，葉靖軒不肯，堅持抱著阮薇從另一側的門穿過火海沖出去，半邊服幾乎被燒穿。

車已經等在外邊，一路上葉靖軒拍著阮薇不停，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有意識，里喃喃地不停喊“三哥”。

他知道疼，一到外邊才看清，阮薇腳腕上長長一道刀口，都翻在外邊，許長柯就為折磨，故意挑過傷的左扎。他不斷出聲，阮薇意識混本聽不見，可他盡量吊著的神讓堅持下去，分明也是在安自己。

明明連芳苑的事都經歷過，如今葉靖軒卻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讓阮薇好一點，他眼看被傷這樣，整顆心都懸著，一步之遙就是萬劫不復，但還需要他，他用這輩子所有的理智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方晟坐在車前排，顧不上自己的傷，著急找人善后。

小區里已經有人報警，他們迅速離開，直接趕往最近的醫院。

方晟在路上通知過醫院，他們一進大門已經有護士迎出來，葉靖軒總算肯把懷里的人放在擔架車上，馬上有人過來把推走。

這里是近郊的私人醫院，環境私，畢竟人，起初的混過后只剩下一條空的走廊，滿眼冷調的。

葉靖軒早就擔心過這一天，敬蘭會這條路不好走，可他從生下來就沒有選擇，就算想置事外，以葉家的名聲，不會有人放他逍遙。

所以他無所謂，既然決定要闖，那就一路闖到蘭坊來，他做事一貫不屑周旋，對外永遠，半點沙子都不容，這世界上的東西于他無非只有兩種，想要或是不想，獨獨只有阮薇例外。

他必須保護，他不能連自己的人都留不住，可是……

葉靖軒站在走廊里一步一步向前走，他看見阮薇面無，后拖出來的都是舊時。

原來十多年的日子瞬息而過。

他從年時代就，世事傷人，如今他已經退無可退，寧愿付出生命的代價，只求一生平安。

他其實并不信命，只是到今天他才懂，有些事或許真的不能強求。

這世界上幸福的人那麼多，為什麼只他們兩個。

方晟被人拉著要去清理傷口，他臨走擔心葉靖軒，把醫生過來，可他看也不看對方，跟著擔架車一路走過去。

他終于看見阮薇被送進急診室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轉靠在墻上。

葉靖軒總算放心了，所有繃著的神經驟然放松下來，他盯著面前的地面，微微皺眉。

方晟突然推開人向葉靖軒跑過來，他看出不對勁，可沒等他再說什麼，葉靖軒突然彎下，死死用力抵住額頭，順著墻倒了下去。

“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