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宿舍長方形的玻璃窗出去是一片鮮亮的綠茵地,天氣好的時候,那濃烈的綠仿佛能蟄眼睛,灑在康河的一角,水面波粼粼,游船劃過,天上的白云投下疏淡的影,是很好而寧靜的畫面,也是無數人朝圣的圣地——劍橋。
頗費了一番功夫才能申請到國王學院最好的單人間宿舍,來之前,栗姨再三對保證,宿舍條件絕對不錯,單人間,獨立衛浴,還帶臺和小廚房,讓放心住進去。
結果就這。左鄰右舍都是人,晚上聽個音樂都不好意思調高音量。
易思齡絕地往后仰倒在睡了一周的小床上,一米四,還不夠打滾,腳上的羽拖鞋跌下去一只,另一只搖搖晃晃地掛在足尖。
這輩子沒有住過小于兩百平的臥室,這宿舍小到連塞的行李箱都不夠!還妄想塞下!
易思齡委屈地了一眼那迭起來的八只行李箱,以及柜太小不夠用,只能用簡陋架掛著的兩排大牌當季新款子。
真是窘迫。
在易思齡來英國留學前,易坤山就購置了一套倫敦頂級富人區的肯辛頓豪宅,保姆保鏢園丁都為易思齡配齊全,過來了才發現,從劍橋郡開車到倫敦市中心要一個多小時,周一到周五住在倫敦本不靠譜。睡懶覺,怎麼可能一大早坐一個多小時的車趕早九的課?
“好煩啊!”易思齡微微撅起潤的,翻把自己裹在被窩里,沒過幾秒又翻出來,像香煎鱈魚兩面翻烤。
熱死,九月了,居然這麼熱,還沒有空調。
委屈地把電風扇打開,聽著風扇高速運轉的呼哧聲。
總之來這里讀書的第一周,哪哪都不順心如意,居住條件大失所,食也不合口味,天氣也熱,就算每天都有最喜歡的social環節,也不能彌補。
易思齡開始懷疑自己為什麼要和陳薇奇較勁,非要申請劍橋。就是看不慣陳薇奇在面前炫耀牛津offer,得瑟,誰考不上啊?
接下來三年該如何度過?
易思齡有些發愁。
想象中的大學是結數不清的好朋友,跑車香檳鮮花蹦迪,周末逛街野餐下午茶,穿著的高定小子出席各種名流晚宴。
現在只有二十平米的可以原地打坐的小宿舍、哈利波特里面的圖書館、厚厚的英文書、自行車,以及沒有空調的鄉野生活。
“咚咚咚。”
門外有人敲門,“Mia!areyouinroom?(Mia,你在房間里嗎?)”
易思齡掙扎著爬起來,迅速穿上那只羽拖鞋,大步走過去時輕薄的擺如錦鯉的尾。
把門打開,看見黛米滿臉興的表。
黛米是第一天來劍橋結的朋友,就住在隔壁間,是中英混,平時中文也講得不錯。
“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驚喜!”黛米兩只手背在后,很是神。
“是
什麼?快說!”易思齡見不得有人吊胃口,好奇心頓時被勾起,那些憂思都拋到腦后。
“鐺鐺鐺!你看!三一學院的formal票!我搞到兩張誒!這次還是夏日的特殊菜單,超級難搶,我是讓我朋友幫我搶的,還得他帶我們去。”
formal晚宴一直是劍橋大學的傳統,每個學院都會舉辦專屬于本學院的晚宴,每周都有,是很正式的一項社活,甚至會要求學生西裝禮服場。
易思齡在劍橋分屬國王學院,一直聽聞三一學院的大名,據說是劍橋最財大氣也是最頂尖的學院,什麼牛頓啊,培啊,拜倫啊都是該學院的畢業生。
來劍橋一周,易思齡還只和那顆砸了牛頓腦袋的蘋果樹合過影呢,連三一學院里面都沒進去過。
黛米笑盈盈地說:“上次我們學院的formal多虧你借我那條子,不然我男神也不會這麼容易就被我拿下,才三天哦。”俏皮地眨眨眼,“作為回報,這張票就送你啦,Mia!”
易思齡也不客氣,接過來,“是明天?”
“對啊,我們明天一起去,我還特意買了一件小子。Mia,你穿漂亮點,三一里面不止大佬多,帥哥也多,而且很多都是…”黛米眨眨眼。
“都是什麼?”易思齡好奇。三頭六臂?
“都是很有背景的世家公子小姐,若是能上朋友,一定是很優質的人脈呢!”
黛米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家境好,父親是當地有名的律師,母親開了一個牙科醫院,是非常殷實的中產。對來說,學習很重要,結各種頂尖人脈也很重要,對以后事業發展有巨大幫助。
易思齡對結人脈興趣不大,純粹是去玩。要去主結別人?拜托,很丟人的。
“明天晚上見哦,Mia。”黛米不再打擾,說了拜拜。
黛米走后,易思齡迫不及待地開始選禮服。帶來宿舍的禮服并不多,但也夠用,一些貴重的珠寶怕失,則放在安保齊全的肯辛頓豪宅里,于是打電話讓栗姨親自送來。
對比以往在港城參加的那些名流云集的party晚宴,一個學院formal聚餐真是小場面,但小場面也很開心,高跟鞋換了七八雙,最后挑中一雙很穩的七厘米。
要喝酒,穿太高的鞋萬一摔了,那就丟大臉了。不想讓所有人知道國王學院有一個喝醉的笨蛋。
十八歲的易思齡是天才,連這個都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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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橋郡的空氣都充滿了斯文而和的書卷味,有著康河波,水草泥土,和咖啡豆子的香氣。
秋日的在晚上五六點熄滅,留下一抹余熱,和黯淡的橙金的夕。
易思齡和黛米約在三一學院的噴泉前見。
易思齡沿著三一街走到腳掌都酸麻,才到了學院正門,恢宏的正門上雕著學院徽章和亨利八世的人像,拿出學生卡方能進去,穿過正門后豁然開朗,寬闊而平整的綠茵地出現
在眼前。
此刻日落西沉,綠茵地也黯淡下來,昏暗的暮籠罩在哥特式的古老建筑之上,越發像一部大型的哈利波特電影。
黛米早早地等在噴泉前,見易思齡終于來了,一邊說你怎麼才來一邊挽上的胳膊夸今天超漂亮。
當然超漂亮。
的審很好,堆砌也堆得恰到好,才十八歲就有了一套自系的風格,港黑過很多地方,譬如脾氣大啊太氣啊調子高啊講話不給人面子啊,但黑不了的長相和品味。
今晚的戰袍是一條黑的絨抹長,輕微魚尾擺,不夸張,出纖細的一截小骨,雙肩平直如削,脖子上夸耀地戴著一串大克拉的紅寶石項鏈。
暮下,寶石閃晶瑩的,宛如混合了胭脂的眼淚。
“好漂亮的項鏈,在哪買的?做得太真了!”黛米并不覺得是真的,怎麼可能,這看上去是明星出席metgala的行頭。
易思齡并不出這種低級的風頭,但還是傲氣地撥弄了兩下項鏈墜子,的音很甜,清凌凌地:“在港島買的啊。”
心在尖:這是真的真的真的!
用餐在一棟古老的建筑里面,一進來只讓人想到四個字——哈利波特。正好是四條長桌并列擺著,上百只水晶杯得锃亮,在燭臺的下很是璀璨,木質墻壁上掛著數不清的人像畫,從牛頓到殘暴的亨利八世。
燈不算明亮,倫朗油畫般復古,古典而莊重的場面像一場教堂的圣餐,畢竟前來的本院學生都罩著一件黑學院長袍,越像前來禱告的信徒。
還未正式開始,大家都在舉著香檳chatting。
男士皆是西裝領帶,锃亮的皮鞋,頭發梳得一不茍,很英風,外國人大多高鼻深目,乍一看很英俊,但細看就有些糙。
孩們則各有各的有趣。
黛米說帥哥很多,易思齡不聲地逡巡了一圈,沒見到讓人眼前一亮的。有不孩想認識,可惜沒有人引薦,的青和貴都讓抹不開臉。
黛米早就滿場竄去了,易思齡沒有朋友陪著聊天,也不尷尬,大大方方地拿一杯香檳,找了個靠前的位置坐下,邊喝邊看晚宴菜單卡。今晚是蘇格蘭菜單,什麼蘇格蘭炸蛋,慢燉鹵羊,茄南瓜土豆泥…
眾人陸陸續續落座,有人拍了拍易思齡的肩膀,抬頭,見一個白男站在邊上。
“Myapologies,lady,thistablehasbeenreservedbyourclub.(不好意思,士,這是我們社團預訂的位置)”白男紳士地指了指桌上很小的一個seatreserved的標識。
易思齡這才看見。
周圍的座位都被預訂,面前的餐碟中央,雪白的餐巾著一張名片,出尖尖的一角。手指出來,看見那上面燙金的英文名字——
Xun。
坐的這個位置屬于一個名Xun的人,不知是紳士還是淑。
易思齡很不高興地撅了下,坐了別人的位置,現在要被趕走,實在是很丟臉,生氣,又不知該對誰生氣,怪自己沒看清,以為座位都是自由分配,先到先得。
現在要灰溜溜地走,還不知哪里有空位,也許是最末尾的犄角旮旯。
易思齡抓著名片,眼底流一委屈,剛要說sorry,一道低沉而勻緩的嗓音了進來,迷人的倫敦腔。
很很有現實生活中的男人能把英語說得這樣…人,僅憑那一句“don'tworry”,就讓易思齡覺得驚艷。
“Pleasesithere,lady,l'llfindanother.(就坐在這吧,士,我去找其他位置就好。)”
易思齡輕輕松了手指,怔然地抬頭過去。
在滿場乏味的西方式深邃中,這張純東方的面孔獨有溫雅和高貴,很耐看,很耐品,鼻梁是不輸白人的拔,卻并不糙,反而有種刀刻斧鑿的致。
良的紳士三件套,黑,布料沒有任何暗紋或細閃,規矩而板正,只有那枚紅寶石領帶夾添了一活潑。
易思齡眨了下眼睛,就這樣呆滯地和他對視。若是反應過來,一定會覺得這是比坐錯位置更丟人的事——盯著一個不認識的男人看。
謝潯之不明白面前的孩為什麼不說話,只頜首,很淡地一笑,這次是用中文說:“士,就坐在這吧。”
“Xun,那你要去哪?”白男不解地看著他,今晚可是社團聚餐。
謝潯之無所謂,神始終很淡,淡有淡的迷人,“這麼多位置,我隨便找一個就好。”
讓一位士把座位讓出來,實在是不符合他的教養。
易思齡的手指還夾著那張名片,看著那男人轉,眼底倒映出那道比例極好的背影,寬肩長,氣度卓絕。
他就是Xun?
都沒有道謝,男人就走到長桌的尾部,拉開一把椅子坐下,接著,有穿著學袍的教授走上前臺主位,用錘子敲了一聲桌子,所有人都站起來。
易思齡跟著站起來。
跟著臺上的教授念禱告詞,恩上天賜予食。
易思齡才不信耶穌,念詞的時候心不在焉,稍稍往前傾,看那站在長桌最末的男人。
他真高,比旁邊一圈人都高出半個頭,當然,也很帥,是今晚最帥的,完全符合的審,是很高級的帥。
易思齡默默想,嗯,也很紳士風度,讓不必挪位,免去了的尷尬。
很多很多條理由加在一起,才讓有了一個主搭訕的理由,決定要去跟那個Xun說一聲謝謝。
為此,干了兩杯白葡萄酒。
十八年的人生,還沒主跟男人搭過話,說謝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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