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主:“那就先去郴州吧,軍械、馬匹、糧草?”
紀大人:“這您放心,您這一路的糧草都會由途徑府提供,等您到郴州的時候,從衡、贛州調運過去的糧草軍械馬匹已經等著您了,四萬套戰甲、槍刀以及供應四萬大軍三個月的糧草,一樣都不會。”
陵國占有江南富庶之地,論士兵的戰力不如北地,但錢糧一直都是充足的。
山主看向后五人。
他手下有四萬兵馬,其中一萬是自己的兵,三萬是其他五個山頭的,這五人便是他收攏所有兵馬后從那五個山頭分別扶植的副山主,目前忠心于他,但如果大家的利益有了分歧,五人也可能會聯手背叛他,歸結底,還是沾了匪氣。
五人都道:“大哥,答應吧,我們都愿意跟著你干!”
反正都是占地盤,州可比這片山地大多了,如果能堂堂正正地在外面行走,穿金戴銀吃香喝辣,誰愿意躲在這深山老林?
山主便朝紀大人點了頭。
紀大人喜道:“那您何時出兵?”
山主:“你們何時讓外面的員準備好路上要用的糧草,我就何時出兵。”
紀大人:“這個簡單,您三日后便可。”
山主:“一旦斷糧,我會先搶府再退兵。”
紀大人走了,山主與五個副山主商議一番行程,等五人離去后,他去了第二進院。
山主夫人坐在次間的窗邊,神恬淡地做著一件小兒L裳,瞧見丈夫,笑了笑,問:“誰來了?”
山主坐在邊,講了山外的事。
其實山里每隔一段時間會派人去附近的鎮子置辦日用,也會特意打聽外面出了哪些大事,像北地又換了皇帝做、新皇帝滅亡了梁國,這些事山民都知道了,但也只限于此,更多的鎮子上的百姓未必知曉,為了安全,派出去的人也不敢走太遠。
不過,梁國都滅了,衛國再繼續出兵伐陵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山主夫人停了針線,看著丈夫問:“你真要去蹚這渾水?”
山主道:“躲不開的,要麼現在出山,要麼等著陵國亡了,被衛帝的大軍出山。”
山主夫人:“那你去做州王,就不怕州贏了,朝廷那邊卻敗了,衛帝還是要來殺你為黔州軍報仇?”
山主笑了:“當然怕,所以咱們先去郴州,如果黔州軍已經打下桂州、邕城,說明衛軍確實都是兵猛將,那我就揮師北上,與衛國的荊州軍前后夾擊荊南的陵軍,荊南一失,陵國必敗無疑,衛帝也會因為我的戰功嘉獎我。”
山主夫人:“那你是為了嘉獎去效忠衛帝的,還是為了天下一統后,你便可以回家了?”
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北地的兵,還是在竇國舅掌權時被陵軍俘虜,抓到陵國充當勞役。
后來丈夫千辛萬苦地逃了出來,卻因為額頭的俘虜烙印無法穿過千百里的陵土返回北地,只能逃這片山林中當個山匪。
剛認識的時候,丈夫就跟說了這些,只是沒有講他究竟來自哪片故土。
理解丈夫的謹慎,山里并不安全,每個有野心的山匪都在盯著山主的位置,也時不時有山匪想出賣邊人去府那里換取榮華富貴。所以,如果丈夫泄了他的來歷,對家就可以利用此事威脅丈夫聽話,否則就把告知府,府再去抓人威脅丈夫歸順。
夫妻之間當然可以互相信任,但為何一定要說呢?
知道了又如何,這輩子都未必能見面的夫家親戚,如丈夫所說,也許他們命苦已經死于那些年的戰匪禍,沒有消息,反倒可以認為他們都還活著。
“我跟小山也去嗎?”
“嗯,在一起最安全。”
“那我現在就去收拾東西。”
山主夫人去了西屋。
山主走到夫人的梳妝臺前,其實只是一張陳舊的木桌,上面擺了一張照得還算清楚的銅鏡。
這樣的條件,在山里已經算是優渥了,是他了新的山主后才繼承的財富。
佟榮看向鏡面,里面映照出一張連他自己都覺得陌生的臉。
他被大周朝的府征兵時,才十八歲,十二歲的妹妹進山打獵回來才發現他被征兵了,竟跑出十幾里路去追他,撲在他懷里哭了淚人。
從二十二歲到二十五歲,他做了近四年的勞役,麻木地挖礦運石,一直到找到機會逃走。
二十六歲進了這片山,因為手被老山主收為心腹,三十歲時老山主病了,怕無能的兒L子不住他,便想收了他這條命,佟榮還想見妻兒L,還想回故土,所以他連殺二十幾個昔日兄弟,提著老山主父子的人頭做了這片山的新山主。
到今年,他已經三十五了,終于可以號令邊的四萬山匪,可以踏上返回故土的路。
故土……
佟榮向那條蓋住了“囚”字烙印的黑抹額。
他并不知道二叔二嬸弟弟妹妹是否還活著,但在他們心里,他應該是戰死了吧?
早在被陵軍俘虜時,佟榮就給自己改名為“吳榮”,免得哪天自己做出什麼事,連累了家人。
吳榮,無榮。
他寧可家人都覺得他死了,也不想他們知道他居然在這邊做勞役做山匪而以淚洗面、牽腸掛肚。
除非,他能當著他們的面,笑著把這些年的經歷當談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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