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規培生蒙圈了。

沒往那個方向想，因為醫院裏一直流傳，林醫生的老公高一米五，禿頭啤酒肚，一朵鮮花到了河上。

而且據說早就離婚了。

林語熙怕周晏京再待下去，又在這說出什麽來，做了個深呼吸，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依然穩定而冷靜，一字一句地說：

“你可以出去了。後麵還有病人，請你別浪費大家的時間。”

周晏京用一副憂慮的口吻問：“那林醫生覺得，我的病能治好嗎？”

林語熙想回他一句：絕癥，你死了算了。

周晏京在開口之前又說：“要是治不好，我可能需要多來做做檢查。”

“……”林語熙忍了，咬牙切齒地出一句，“這個世界上還沒有百分百治不好的病。”

周晏京對這個答案不算太滿意，但總歸不是死刑，百分之一的幾率也是幾率。

雖然是迫不得已才說的，但說了就行，說了就不能食言。

周晏京見好就收，斯文優雅地站起，走之前又有幾分留，隻有在這裏才願意好好跟他說話。

“那我走了？”他說。

林語熙眼皮抬起來，盯他一眼，那個眼神裏寫了一個字。

滾。

周晏京嘖了聲，打開門出去的時候心卻不錯。

門關上，診室裏麵，一腦袋問號的規培生湊到林語熙跟前，尋找同：

“林醫生，你也覺得這個人有病吧？”

最後一個號看完已經十二點多了，林語熙肩膀，從診室出來，遠遠就看見走廊另一端的椅子上，一道頗存在的影在那坐著。

腳步一剎，跟旁邊還沒來得及看見的規培生說：“你先去吃飯吧，我還有點事。”

對方毫不懷疑，哦了一聲乖乖走了。

周晏京看見，慢條斯理站起來，林語熙扭頭往反方向走，穿過走廊和候診大廳，一直轉到西邊蔽人的安全通道，走進去。

周晏京步履悠閑地跟過來，剛推開門，就被林語熙的一頓錘招呼上來。

他既沒還手，也沒躲，背倚著牆，讓結結實實地打了好幾下出氣，小也被踹了幾腳，平整的西裝都沾上了鞋印。

“輕點兒打。一會你自己手疼了。”

林語熙很惱火：“你能不能不要來影響我工作？我在上班！”

“給你打電話不接，微信不回，也不跟我說話。你再不理我，我真要瘋了。”周晏京手臂勾住腰，低下頭來哄，“就這一次。我保證下次不來鬧你了。”

林語熙推開他，後退，“我不覺得我們之間除了離婚還有別的話值得說。”

“多的是。”周晏京說，“你不，中午想吃什麽，今天上班有沒有遇到有意思的事，還有你想不想我。”

林語熙氣勢洶洶：“不，被你氣飽了，遇到一個腦子有包的神經病，不想！說完了，你滿意了嗎？”

周晏京被弄得好氣又好笑：“你看，這不是也能跟我聊？”

林語熙不想理他，扭頭去拉那扇門。

周晏京沒攔：“給你點了餐，在辦公室，不也吃一點。”

他從牆上直起，手指了臉蛋又彈又的，“我待會有個會要開，得走了，不在這煩你了，別生氣了。”

林語熙拍掉他的手，瞪他一眼：“別手腳。”

周晏京垂著眼瞼看幾秒，側著，肩又靠回牆上：“我以前說過吧？你生氣的樣子我覺得很可。再這樣瞪我，我不走了，你可別氣哭。”

“……有病。”

林語熙罵他一句，馬不停蹄地走了。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一臉的怒容還沒消，小崔跟漫姐剛好吃完飯回來，看到那表，正談的話題停下了。

小崔：“剛吃飯聽小悅說你們上午在門診遇到了一個長得特別帥的傻X，被他老婆甩了，跑來眼科掛號？他老婆咋想的。”

漫姐點著自己的太：“這有問題，長再帥也白瞎啊，換你你也甩。”

小崔不敢茍同：“話也不能這麽說，長那麽帥的帥哥，腦子沒點問題他也不可能看上我啊。”

林語熙：“……”

一下哭笑不得，被周晏京弄出來的一肚子氣也消了。

桌上果然放了已經送到的餐，是一家蘇菜，周晏京以前帶去吃過。

林語熙打開餐盒，小崔聞著味湊過來吃了兩口，一邊繼續跟漫姐討論剛才的話題。

“上午主任去勸了，不行，勸不了，死都不同意，緒特別激，差點把的不鏽鋼飯盒砸主任臉上。”

“6床的病人嗎？”林語熙問。

6床的病人徐士比較特殊，醫院同事提起來基本人人都知道。

兒冉冉今年才九歲，已經抗癌五年了。

得的是神經母細胞瘤，這種病素有“兒癌癥之王”之稱，是一種比較罕見的兒顱外實瘤，發病率低，但惡程度極高，治療難度也很大。

這幾年因為高昂的醫療費用，徐士一個單親媽媽，一邊帶著孩子治病，一邊接了好幾份兼職，用盡各種途徑賺錢，母倆是撐過來五年多。

不過很可惜的是，麻繩專挑細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徐士又染了單皰病毒角炎，為了省錢一直不肯好好治療，隻靠抗病毒藥撐著，結果把自己病拖得惡化，現在整個右眼基質壞死，角穿孔，隻能做角移植了。

但角供一直都嚴重匱乏，粥僧多，每年都有數百萬患者在等。

這種況下，病不樂觀的冉冉，幾乎了徐士唯一的希。

小崔點頭：“紅十字會的人都來過好幾次了，承諾會承擔們母之後所有的醫療費用，還是不肯簽字，每次來都把人罵出去。”

“我理解。”漫姐說，“你們年輕，可能不太理解當媽的，要是我，我也不會同意。別說主任了，院長親自來了我也照樣罵。我寧願自己瞎了，也不會摘了我兒的角。”

“主要是冉冉現在什麽況，大家心裏都清楚，我上次聽他的主治醫生說，最多不會超過三個月了。”

“要是能把角移植給媽媽，捐獻給紅十字會用於醫療研究，還能通過們的經曆，讓這個病得到更多關注，早點納罕見病目錄，以後得這種病的小朋友就能減輕很多負擔了——一舉三得。”

小崔唉聲歎氣地，扭頭問林語熙：“姐，你覺得呢？是你的病人，要不你去勸勸？”

林語熙吃著清香鮮的碧螺蝦仁：“理論上你說得對。”

“你是不是還有後半句？上呢？”

“上，”林語熙說，“誰都沒資格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