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賓利如同一頭優雅而迫切的猛，疾馳夜。

熙攘的霓虹在車窗外連一道道炫麗的彩線，蕭厲的風聲與引擎聲都隔絕在外，車廂裏唯一的聲音，是周晏京腔裏劇烈鼓的心跳。

抵達醫院，他顧不上將車停好便匆匆下車。

電梯廳8座電梯都沒到，他連一秒鍾都等不及，轉進安全通道大步往上走。

九樓，眼科辦公室的年輕醫生詫異看著他。

周晏京嗓音微：“林語熙呢？”

“林醫生跟我換班了，今天休……”

小崔話都沒說完，周晏京已經轉大步離開。

夜晚的馬路擁堵，車燈連一條長河，同樣堵塞的還有司機們躁的緒。

周晏京的車速有些快，快不過他心髒快要漲裂開的速度，他抹著方向盤，靈敏而迅疾地穿梭在車流之中。

他穿過一路擁的馬路，穿過城市闌珊的燈火。

如果可以，他希能擁有一臺時機，超越速，回到過去。

在紀念日的那一天不要登上回紐約的飛機。

去找到，擁抱，告訴：是全世界最值得被的孩，他，超過這世上所有的一切。

也許再早一點。

不要去國。

不要說那句無可挽回的稚氣話。

不要懷疑對自己的。

不要把生日蛋糕給大哥。

不要嘲笑的西瓜頭。

或者，回到最初。

不要讓的父母被人綁架，不要讓為人欺淩的小孩。

可不可以重來一次，讓快快樂樂無憂無慮地長大，他會好好地，把這個世界所有好的東西都送給。

通往柒樾府的衛大道亮起綠燈，賓利快速直行進路口。

當右側車道那輛載著的人電車突然衝出來時，一切都發生在電火石之間。

周晏京急打方向盤，最快的速度避讓，然而已經來不及，電車直直撞上他的車。

賓利在撞上圍欄後停了下來，周晏京的猛地往前栽了一下，安全氣囊彈出來，他大腦短暫地嗡鳴了片刻。

五髒六腑還在尋找自己的位置，他忍著那陣眩暈和頭痛下車。

右側車門被撞得凹癟進去，但好過地上那輛散架的電車。

一個皮黢黑而瘦小的男人從地上爬了起來，周晏京有些火大：“路口車這麽多你闖紅燈，不要命了？”

男人穿著破舊的衫，魯鈍笨拙的臉上滿是焦急，表像快哭了：“對不起，對不起，我太著急了，我老婆快生了……”

周晏京視線往後，看到不遠倒在地上的孕婦，火氣燒得更烈，卻隻能啞在嗓子裏。

男人跑去扶起大著肚子的妻子，周晏京忍著頭暈打電話，楊康來善後。

“今天算我全責。待會有人來理，想要什麽賠償都跟他提。”

他懶得再為了那一個車門去扯皮責任認定，為難這樣一對貧苦的夫妻，他又能獲得什麽。

他急於去找人，丟給男人一張名片便大步離開。

人發出的聲傳過來，滿頭冷汗半躺在男人懷裏，一隻手痛苦地捂著肚子。

“流了！”男人又慌又自責，急得哭了起來，“都怪我！都怪我……老婆，你再等一下，警馬上就來了……”

“老公，我肚子好疼……”

人的哭腔就像一水草，纏住了周晏京想要離開的腳步。

快要衝破腔的急切與那惡心勁翻滾在一起，攪得他太突突地狂跳，手背上的青筋都繃了起來。

他眺向遠漆黑的夜。

離柒樾府還有三公裏，那麽近。

“打120。我這就打120。”

男人慌忙去手機，人哭著說：“老公，我等不了了，我真的要生了……”

幾秒鍾的時間好似一整個漫長世紀，流逝的每一秒鍾都帶走了周晏京一部分的心。

飛向那個綠樹濃的小區，那間小而溫馨的房子。

他長長吐出一口煩躁的鬱氣，最終還是轉，高攏眉心朝他們走了回去。

孕婦疼得說不出話來，死死揪著男人的服，下已經淌出一片暗紅。

周晏京俯直接將人抱起，大步走向自己的車。

男人一臉驚異和惶恐，傻站著。

周晏京不耐煩地回頭：“愣著幹什麽，開門。”

男人惶不安，但在他的命令裏下意識服從，亦步亦趨地跑過去打開了後座的車門。

周晏京把孕婦放到車裏，問他：“有駕照嗎？會開車嗎？”

男人點頭，又搖頭：“我我有駕照，但是我沒開過……”

焦躁和不耐已經快從周晏京的頭發末梢炸出來了。

他前半輩子太混，離經叛道，老天爺都看不慣了吧，一個個全是派來懲罰他的。

“算了。上車。”他認命地走向駕駛座。

那個帶著翅膀的B字車標男人沒見過，但那臺車鋥亮名貴的車漆一看就價值不菲，是他拿命都賠不起的。

但這時候什麽都顧不上了，他戰戰兢兢地爬上車，屁在真皮座椅上隻敢挨著一點邊。

剛坐穩，周晏京腳下油門一踩，往最近的醫院疾馳而去。

孕婦被送搶救室，院要先七千費用，男人的銀行卡裏錢不夠，賠著小心問能不能先一點。

收費的工作人員嗓門尖銳：“你這七千連手和後麵幾天的住院費都不夠呢，醫保又不是不能報銷，最後還能退的。”

男人局促之際，周晏京了張卡從窗口遞進去：“到出院需要多費用，兩萬夠嗎？”

工作人員還沒說話，他又沒耐心，直接道：“算了。給他們預存五萬上去。”

男人急忙擺手：“用不了那麽多，用不了那麽多！”

他哪還得起啊。

“這錢是給你們的賠償。你的電車應該報廢了，去買臺新的吧。”

男人也是個實誠過頭的，看到便宜都不知道撿：“是我闖紅燈才撞你的，你不用賠我們，該我賠你才對，就是你那車我可能賠不起，能不能等等，我慢慢還……”

“我壞事做多了，罪孽深重，你就當給我個機會贖罪吧。”

男人熱淚盈眶，攥著自己邊角已經磨破的錢包就要給他跪下，周晏京把人攔了。

“以後過馬路看著點，車沒了事小，老婆沒了，可就後悔莫及了。”

腔中酸脹滾燙的終於隨著這句話噴薄而出，隨著流向四肢百骸。

他說：“我要去找我老婆了。”

他說完就邁著長往外走，步伐邁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快，急切的心踩在每一步的腳下，最後他大步跑了起來。

沿途遇到的人都詫異地往他上看。

周晏京終於在那些怪異的眼神裏意識到什麽，低頭，看見自己狼藉的西裝。

咖啡已經幹在上麵，又在剛才弄得跡斑斑，看上去十分可怖。

直到這時他才察覺自己手中竟然還抓著一個袋子，從鬆雲灣抓了一路過來，明的袋子上都染了暗紅的。

林語熙會不會嚇到？

周晏京急匆匆的腳步剎停，找到洗手間，下外套，就著狹小的洗手池洗弄上的。

周二公子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親手洗服，跡那麽難洗，醫院水管的水冰涼刺骨。

可是沒有時間去換服。

他等不及要去找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