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個病一個傷，今日晚飯便都為清粥。容翡喝了小半碗，明朗喝了兩碗。

冬日晝長夜短，二人白日里枯坐了大半日，皆已疲倦，容翡洗過后便徑直躺下。侍帶明朗進浴房，伺候洗漱。

侍作輕，小心避開明朗的傷口，明朗打了個呵欠，昏昏睡。

耳畔忽聽侍小聲道：“朗姑娘，夫人想拜托你一件事。”

明朗驀然睜開眼，“什麼？”

“夫人請姑娘今夜多照看些公子，”侍道，見明朗面有不解，便更小聲，直言道：“夫人是擔心公子有什麼事。”

“……他不是好了嗎？”明朗道，雖容翡看起來仍舊虛弱，但這回醒來，行自如，喝過藥吃過東西，甚至還結果了幾條人命，已然于常人無異，還會有什麼事？

侍道：“前夜不也看著好了？還與夫人說了好會兒話，誰知后半夜忽然便昏了……夫人嚇怕了，大夫們也說今夜最為關鍵，今夜平安，恐才是真正無事了……所以夫人拜托姑娘今夜務必警醒些，多多注意公子，有任何靜，務必及時人，沒有任何靜……更要趕人！”

于是乎，原本的酣睡之夜變了不眠之夜。

明朗已十分困倦，卻不敢睡，躺在榻上，雙目睜如銅鈴，拼死與里的瞌睡蟲做斗爭。榻上另放了一小枕屏，隔絕了床與榻的視線范圍。

明朗半爬起，小心翼翼從枕屏上探出半個腦袋，悄悄注視著那大床之上。

里頭悄無聲息。

明朗心中充滿巨大疑，算睡相好的，但夜里也總會翻幾回，那是的本能。這容翡卻從躺臥后便一不，軀直仿若靜止了一般。

是已經睡著了嗎？

都不帶氣的嗎？怎麼一點聲音都無？

明朗不敢貿然出聲相問，萬一他沒事，若擾了他，只怕會惹他生氣。卻又放心不下，容翡實在太安靜了，明朗愁眉不展，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前去他床邊看一眼，一探究竟。否則萬一有事，可擔不起責。

明朗小心爬起，踮著腳尖，來到床畔。經歷過上次探鼻息而差點被扼死之后，他不敢貿然接近，停在床前一尺。

床帳深深，明朗歪頭朝里看，卻看不真切。

“……容翡哥哥？”

極小聲的喚。

里頭驀然一，卻是容翡側首，與明朗對視。明朗原想著若無應答，再掀帳查看，不承想卻與容翡來了個四目相對，簡直猝不及防。明朗一驚，登時怔在那兒，一時不知說什麼了。

他竟沒睡著？抑或被吵醒了？

明朗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生怕容翡接一句“半夜三更不睡覺，擾我清夢。拖出去。”

“何事？”

末了，容翡卻是這樣說。

聲音低沉，帶著深夜里的一微啞，喜怒不明。

明朗自然不能說我來看看你死了沒，急之下靈機一，忙道：“我……了，起來喝水……你，你要喝嗎？”

容翡一時沒有做聲，一縷黑發落在枕畔，襯著他蒼白而寡淡無緒的面頰，隔著玉白床帳，他沉默的注視明朗，眼中映照著明朗后的點點燭火，那眼神很淡，卻犀利，只是一眼，便仿佛將明朗的小謊言和小機盡數窺。

“去睡。”

最后他說，并收回目。

明朗二話不說，轉便走，正要往榻上爬，又傳來容翡聲音：“不是了？”

明朗：“……”

明朗只得轉，去桌前灌了一杯水，那水早就涼了，流腹中，那滋味……明朗打了個冷，迅速爬回榻上，鉆進被窩里，只覺頭皮上發麻。

室重歸寂靜。

明朗著屋頂，心想，看容翡那中氣十足的樣子，應是沒事了。可上次他病反復陷昏迷是在清晨之時，眼下尚早……不行，還不可就此放棄，更不可掉以輕心。

夜漫漫其修遠兮……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必將苦其心志，勞其筋骨……許久后，明朗不安的躺了會兒，在心中默數一百，大著膽子，正要再爬起，于枕屏后窺探，甫才一，容翡清冷的聲音再度響起。

“沒死。”

明朗：“……”

明朗驀然笑起來。容翡的聲音聽起來依舊漠然，仿佛不帶任何，但明朗卻覺得，此時此刻，說出這話的容翡與白日里有些不一樣。

而不可思議的是，容翡明明一不，甚至不曾朝這邊張，卻每次都能準確抓住明朗的小作，明明明朗已經輕的不能再輕了，呼吸都幾乎屏住，唯余裳與被褥的極細之音。

他是長了順風耳還是千里眼？真神奇啊。

原本張無聊的“盯人”任務陡然變得樂趣。明朗的瞌睡都跑了一半，躺下，爬起，再躺下，爬起，如此反復……只要熬至清晨，便算無事了。

“活著。”容翡再一次道。

終于忍無可忍。

“最后一次。”

“睡不睡？”

“不睡便來我床頭站著，到天亮。”

明朗終于靜了。

第12章 . 雪人 一輩子還不曾哄過誰

翌日，大雪覆蓋整個上安，京城銀裝素裹，雕欄玉砌。明朗待侍進來送飯開門時，看到門外白茫茫一片，方知昨夜無聲無息下了一整夜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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