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殊兒涕淚橫流，面上一片狼狽, 破罐破摔般道：“就這般孩子氣。兄長若, 若若因此更加厭煩我們, 要打便打，要罵便罵罷。”吸一下鼻子, 說：“今日打架之事，是我先手，是我不對, 但，但我不會道歉的。嗚嗚嗚。”

容殊兒迅速瞟了明朗一眼，明朗張張，已倉皇移開目。

所有人都看向容翡。

容翡靜了靜，眼前這一幕對看慣朝堂紛爭和后宅之的他來說，委實太孩子氣。然而對這幾個孩兒來說，這件事卻意義重大。打架當然不能縱容，以多欺更不能允許，但眼下，卻絕不是問責的時候。

容翡開口道：“先各自洗漱換，免得生病。”他頓一頓，道：“其他事，容后再說。”

容翡邁步，走近殊兒與靜兒。

殊兒靜兒抬頭，淚眼朦朧看著們的兄長，經歷方才的發泄與大哭后，兩人先前的那種憤懣與戾氣已消散，緒趨于平靜，此刻只余委屈與忐忑。

容翡手臂微微一，似想抬起，最終卻只拇指與食指微微一下，他對殊兒靜兒輕輕頷首，道：“唔，先換洗，吃晚飯，之后再說。”

言畢，對二夫人三夫人示意，便轉離去。

臨走前，余掃了明朗一眼。

明朗接到示意，知道自己也該走了。行過禮，看靜兒殊兒一眼，從們面前匆匆走過。

心頭也有點，而此時此刻，任何語言或許都是蒼白的。

明朗跟著容翡回到小容園，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各自想著心思。到了小容園，從正門進，到得岔路口，明朗停下。

按時間點，以往這時候該兩人一起在正院中用飯。

“子磐哥哥，我，我先回側院吧。”明朗停步，道。

容翡回頭，看，點頭：“好。換過服過來吃飯。”

明朗今日其實沒什麼胃口，可最終還是點頭說好。

吃飯之前，容翡問過一遍綠水，得知明朗并未傷，方點點頭。

一切看起來似乎都很正常。

然而飯桌上的氣氛終究有些不尋常。兩人都沒怎麼說話。明朗默默吃飯，容翡則明顯在想事，一臉若有所思。

飯后，明朗今日不想寫字，眼下亦不是寫字的時候。

“……子磐哥哥，我……”明朗離開之前，想說點什麼。

容翡卻仿佛有所知，看看，面如常，淡聲道：“不要多想，先回去好好歇著罷。”

明朗出了門，天上一彎月，照著地上單薄的影，明朗回頭，看見容翡端坐在案后，面前一杯清茶，凝視著燈火照耀的地面，微微出神。

小時候的兩個妹妹，容翡都清晰的記得，小小的一團，脆弱的像易碎的瓷娃娃。他那個時候其實也還是個孩子，卻已學到幾分大人模樣，年老，煞有其事的說：“可。”

逗的大人都笑起來。

他并不常見到們。他六歲宮伴讀，早出晚歸，有時還留宿宮中。課業太重了，要讀的書太多，要學的東西永無止盡；文經武略，天文地理，排兵布陣，律法經文……

容翡為容家嫡子，自出生起便負家族與皇族使命，這使命父親扛了一半，剩下一半自然該落在他肩上。

母親從未對他說過什麼，卻不聲將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條，與幾位姨娘一起，摒除所有可能會干擾他的障礙，于容府留給他一個完全安心的清凈之地。

容翡也什麼都不說，父親常年不在家，他為容府唯一的男丁，自然而然快速長為一家之主的模樣。

兩個妹妹會走路了，會說話了，偶爾見時，會要他抱，有時還會搖搖晃晃跑到小容園找他，在門外探頭探腦，喊哥哥。

然后很快便會被尋來的仆役或們的母親帶走。

容翡沒時間陪們玩，也不知如何哄孩子，只會對們笑一笑，給們幾顆糖。

時荏苒，每年的家宴上，容翡都暗暗驚訝于妹妹們的變化。

眼見著，小嬰兒變小，再一年，赫然亭亭玉立。

們規規矩矩向他行禮，彬彬有禮喊他兄長，目中充滿敬畏和對兄長的仰慕，不再像小時候那般糾纏依，見到他總有點怯怯的。

容翡有些悵然。

但或許這本屬正常，孩子長大，便會這樣。又或許這是他應付出的代價。

容府人丁單薄，統共只有這麼幾個妹妹，亦不太計較嫡庶，們是他的緣之親，無論如何，這一生，都會護們周全。

隨著太子暴斃，皇子們逐漸長大，朝中風起云涌，容翡愈來愈忙，與容姝兒容靜兒見面更。每次見，也不過匆匆一面，行禮，點頭，略微問候幾句，只如此。

讓他欣的是，們二人被教的很好，知書達禮，溫婉懂事，從不需要他額外心。

然則，到了今日，容翡方知，他從前認為的，卻并非他認為的。

燈火將容翡的影拉的很長，他凝視著地上的影子，手中轉茶杯，微微擰眉。

容姝兒的質問與哭訴猶在耳邊，與容靜兒流淚的面容亦在眼前。如若不是今日，他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的兩個妹妹竟是這樣想的。

已夜，月淡淡照向人間。容翡沉思了一會兒，一口飲盡已涼的茶水，然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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