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人在忍痛時，最聽不得旁人在邊上幫著心疼哼唧。這會讓原本還能忍的痛楚被無形放大，實在是越幫越忙。

趁再次探手去沾藥膏的間隙，蕭明徹終于忍無可忍：“李鳴，你是蛇轉世嗎？”

現在的李鳴對他可是滿心同與憐，因此非但不和他計較置氣，還把他當小孩兒，語溫言地哄：“好好好，我不‘嘶’了。”

想起自己小時若有磕，旁人給上藥時就會給吹吹，好像這樣可以幫助緩解藥膏帶來的瞬間刺痛。

于是再抹藥后，便順吹了吹。

卻沒料到，這個吹氣的作讓蕭明徹宛如炸小，彈一個翻轉，坐起與面對面。

寢房的燈火熒熒黃，而蕭明徹面上卻泛著不知哪里來的紅。

漂亮的桃花眼里盛著淡淡警告，琥珀瞳仁中映著個同樣面紅耳赤的李鳴。

“不要吹。”他說著，蹙眉打量李鳴那副不知所起的窘迫。

李鳴緩慢而呆滯地將頭扭向一邊，強作鎮定：“知道了。你，趴回去。”

蕭明徹后知后覺地微垂眼眸，在看到自己潔的膛后……

“咚”地一聲重重趴了回去。

為緩解氣氛，李鳴強行忽略臉上快要冒煙的熱燙，昧著良心哄人：“其實我什麼也沒看見。真的，你信我。”

這話說了還不如不說。

蕭明徹的后背繃到隆起塊壘，放置在兩側的手也尷尬握。

他這架勢，無異于渾上下都在說，信你有鬼。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李鳴繼續抹藥，過程中盡量強撐著眼皮，不敢頻繁眨眼。

因為每一次眨眼，那霎時黑暗中都會有個讓激到臉紅心跳的殘影。

*****

直到夜就寢，李鳴只要想到那畫面，心還在怦怦跳。

躺在幽暗的帳中，抬手捂住自己的，卻攔不住心里那個沒見過世面、瘋狂尖的自己——

竟和《英華寶鑒》里寫的差不多！

雖然蕭明徹的后背傷痕織，讓人看著就心憐，但轉過來……

居然就是《英華寶鑒》上寫的那種：兼力與的、與子有所不同的、潔而坦的“襟”！

賞心悅目，真的賞心悅目啊！

李鳴紅著臉無聲笑，甚至不由自主地搖頭晃腦。

自覺作很輕，但旁的蕭明徹卻被擾到不得安寧。“賞什麼賞？！老實睡覺。”

李鳴訝異愣住：“呃，我……說出來了？”

枕畔人以清冷哼聲回答了。

“哈。哈哈。我無意冒犯，第一次見，難免有些激。”

李鳴連連干笑，十分生地轉移話題。

“那個，你，我……我嫁妝里有祛疤生的脂膏，對陳年舊傷也有效，只是要用許久才能徹底消除。等回了淮王府，我先拿一罐給你試試。”

“不必。”蕭明徹翻了個，在黑暗中背對。

其實他說這兩字時并未加重語氣，也沒有太明顯的敵意，但對李鳴而言，卻有一種“涼水兜頭潑面”的功效。

盯著黑黝黝的帳頂默了半晌，低聲道出滿腹疑：“淮王殿下，按理說，經過今日種種，我們之間至該多些友好互信了吧？”

這會兒倒回去想想，自從下午離開紫極園后，蕭明徹對的態度就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古怪。

蕭明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這讓愈發一頭霧水：“是不是我貿然將事鬧大，壞了你原本的計劃？”

可他原本的計劃不就是“以挨頓打來幫齊帝平事，換取夏取士的機會”麼？

將事鬧大，不但讓他得償所愿，還促使齊帝減了他的足期、幫他拉到太子與皇后做為臨時盟友……

這麼想想，應該沒壞他什麼事吧？那他是在不高興什麼？

蕭明徹還是沒有回答。

就這麼，兩人俱是一不，各懷心事地沉默著，漸漸就有了睡意。

*****

蕭明徹又夢到自己站在雪地里。

但眨眼之前，天地就由寒涼慘白變了獵獵火紅。

像李鳴那件繡著初云雙頭的外袍一樣紅。

熾烈而張狂，仿佛能焚盡所有冰冷，讓他周暖洋洋。

后又傳來李鳴那帶笑的聲音：蕭明徹，我說我會幫你，你信嗎？

蕭明徹心中有兩個聲音在鼓噪爭吵，一個說“信”，一個說“不信”，許久都無定論。

良久，他深吸一口氣，帶著遲疑的試探，緩緩回頭。

他看到李鳴裹著火狐裘大氅站在樹下的側影。

盈盈抬眸，笑靨如花——

在對面三五步遠的位置，站著他的皇兄，大齊太子蕭明宣。

太子是國之儲君，地位天然比其余皇嗣高半頭。

縱有恒王那般強勁的對手，蕭明宣在明面上依然能輕易有世間最好的一切。

蕭明徹需要一次次用自己為賭注，才有可能換得些不起眼的機會。

例如，他需要晉親王，才能穩固自己在朝中那微不足道的地位，以保障自己將來有些許活下去的籌碼。

所以他得接和親聯姻。

又例如，他需要在今年的“夏取士”中爭取選才機會，才能逐漸滿羽翼，結束在雍京城單打獨斗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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