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嶼然在與時停下作,他生得高,溫禾安得仰著張臉看他,此時垂眼一掃,能將全部細微的表收于眼底。
裹著腫大的棉襖子寒,看不出量的變化,但臉顯而易見比印象中小了一圈,眼神倒是沒變,一直很有靈氣。
離得太近,他上甘洌的青竹香沖淡了屋里的藥味。
“還有。”陸嶼然說這話時,聲音有些低,像是刻意的,每一個字都往耳朵里鉆:“勸你和江召斷干凈。”
“我的隊伍里,容不下一個會因男之影響自己判斷的人。”
這就是第二個條件?
提及江召,溫禾安下意識就想皺眉,愣是忍住了,點點頭,示意自己都知道。
陸嶼然抬腳出門檻,匆匆誒了一聲,引得他駐足側,再次看過來。
溫禾安小跑幾步過來,因為左臂有傷,作并不連貫,在這種勢下提出要求,難得有些底氣不足,說出來的話也變得慢吞吞:“我可以跟你徹查塘沽計劃,但我有自己的仇敵和自己的事,你——”
陸嶼然掃了一圈,于卷云狂風中丟下一句:“想做什麼,憑你本事。我沒閑心阻攔你,更不會幫你。”
聽起來相當無。
但已經是溫禾安此時此刻能想到的最通達理的話了。
氣轉了轉自己不靈活的左臂,彎彎眼睛,朝陸嶼然出一個大概是兩人自相識以來最為真誠友好的笑容。
第5章
歸墟天氣變幻無常,溫禾安出門一看,發現天已經完全黑下來,院外無聲守候的幾位畫仙手上提著線條流暢的燈盞,燈是宮燈,樣子十分巧,手把纖長,除里面一點燈芯散發出橘黃暖外,燈的線條均呈水墨,關竅銜接異常流暢。
顯而易見,出自于巫山畫仙巧奪天工的手藝。
得益于這點火,黑暗天幕上的變化無遁形,此時白雪如飄絮,洋洋灑灑沁歸墟的凍土。
屋里飄著沉重的藥味與新鮮腥氣,陸嶼然不喜那種覺,索隨手拉了張畫仙畫出的太師椅坐下,風雪之中,他眼瞼微垂,一手自然垂在側,一手搭在膝頭,氣質清絕,翩然若仙。
商淮在十步之外蹲著,睫和發冠上落滿了雪,還是發不出聲音,看向他的眼神像是要殺人。
陸嶼然對這一幕已經悉到可以全然無視的程度,他越過商淮,與溫禾安短暫對視,微一頷首:“你有一刻鐘收拾東西,時間一到,準時回程。”
溫禾安點頭,一扎回了自己的破敗小茅屋。
其實沒什麼東西要收拾,當初被押來歸墟,溫家可以說沒留半點面,不僅搜沒了靈里存著的天材地寶,就連堆在靈莊名冊下的凡俗錢財也沒有留下一星半點。
才來時,兩手空空,遍全,只有一塊沒用的腰牌,拿去當了十顆靈石,這才有了這間屋子,不至于凍死死。
溫禾安開屋里那一面布簾子,里面擺著一張床,晾掛著,陸嶼然在某方面有素養,這里沒被外人踏足過。
在原地沉思,先將取下,疊起來塞進包袱里,再撬開床頭的暗柜,從里面捧出一個小匣子,開上頭的銅小鎖。
盒子里裝著六顆靈石,除此之外,沒有其他。
對昔日的溫禾安來說,別說六顆,就是堆山,也是不起眼的俗,不會看第二眼,對而今的溫禾安來說,卻是賴以生存的命子。
雖然跟陸嶼然離開后,況可能會改善許多。
將五塊靈石塞進包裹,留一塊在掌心里,而后拎著不大不小的包袱掀簾出去,路過外面那張四方桌時停下腳步。
一串糖葫蘆橫在桌面上。
將糖葫蘆一并拿著出去。
外面風雪朔天,畫仙們提燈而立,目不斜視。陸嶼然無聲無息坐在椅子上,不抬眼,也不說話,周像是隔開一個屏障,雪都繞他而行,一黑的商淮已經了一白,視線逐漸和緩,有講和的跡象。
各人都沉浸在各人的世界里。
溫禾安想了想,拍了拍為首畫仙的手臂,力道輕得很,那人卻猝不及防,手里燈直接晃了三晃。轉一看,見昔日主人朝自己攤開手掌,同時用手指比劃了下,客客氣氣地打商量:“請問,你上有碎銀嗎?能否用靈石換一點?”
靈石在外面值錢,一塊抵百金,但在歸墟,不如銀子來得實在。
畫仙第一反應是去看陸嶼然的臉,但陸嶼然好像沒聽到,姿勢都不帶一下,他心下了然,這大概是要他自己做主的意思。
自打溫禾安落難,關于與江召的風月流言滿九州飛遍,他們作為公子的親信下屬,無不覺得荒謬,驚怒。
——按照他們的想法,不管出于什麼由,哪怕此人再有用,公子都不該來救。
只是公子的決定向來不容人置喙,他們不得不一路涉水,抵達歸墟。
方才見溫禾安時,他們幾人還能勉強保持禮節,個笑容,自打知道要一起行之后,角的弧度是怎麼也拉不上去了。
畫仙不是第一次見溫禾安,與公子結契之后,有兩年時間,就住在巫山之。昔日溫家,何等高傲孤決,意之所向,無數人俯首為臣,任憑差遣。
那雙眼睛,只看天上,不看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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