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的時候,溫禾安聽得很是耐心,視線安靜落在他上。
好似一沾了水的羽漉漉抵上來。
陸嶼然微怔,頓時覺得自己有病。
他不想說話了,眼也不抬地徑直朝南院去,經過商淮時停了下,道:“跟我過來。”
南院也是座單獨辟開的小院,離溫禾安的院子最遠。
可能是特意按主人心意收拾出來的,布置擺設很是簡潔素凈,書房里紫檀書架上陳書數百卷,窗邊放置著幾捧小盆栽,不知是怎麼侍弄的,愣是在這個時節出了花苞,含放。
陸嶼然將手里的四方鏡往桌面上一丟,在書桌后坐下,問商淮:“是怎麼回事?”
當時知道要來蘿州,商淮自告勇主查蘿州城的況,終于如愿找陸嶼然要走了好幾位畫仙,他們窮盡想象構建世間一切極致形,酣暢淋漓過了把眼癮。
“就知道你要問這個。”
商淮毫不意外,他聳聳肩,自己給自己拉開一張椅子,坐下,沉了一會,還是先把況說了:“蘿州前幾年隸屬于一個落星宗的宗門,為尋求庇護,每年都要上大量的錢財食,本又常年鬧荒,時日一長,城里走的走,死的死,沒剩多人留下。”
“后來落星宗被另一個宗門吞沒,蘿州失去庇護,于無主狀態,直到三年前發生變故,一個趙巍的人帶兵攻了進來,占城為王,自立為禪王。”
說著,他從袖子里拿出一張疊得四四方方的紙,摁到桌面上推過去,示意:“趙巍這個人也很有意思,你看看。”
陸嶼然將紙攤開,一眼掃下來,蹙眉:“王庭的人?”
商淮糾正他:“曾經是,出來自立就不一定了。”
“他修為在八境,實力不算強,攻占蘿州時下屬表現出來的實力倒是不俗,我懷疑他背后有人。”提到王庭,商淮聲音沉了沉:“蘿州況比前些年好了不,加之地廣,了不人眼中的香餑餑。”
“蘿州今年收好,糧倉充實,被噩魘家看上了,想要強搶,提出了許多無理要求,趙巍不同意,雙方的兵發生了沖突。”
商淮了下干裂的,聲音凝重:“蘿州估計保不住了。”
難得的。
一座世中無有倚仗的城池,被治理得這樣欣欣向榮。
可惜……
陸嶼然凝著面前那張折出四道痕的紙,看不出在想什麼,隔了好一會,倏然開口:“讓他們退走。”
商淮攤攤手,臉上滿是那種“我就說吧”的表,他站起來,彎著背手掌撐在桌面上,無奈地說:“我覺得你得考慮下族中的意見,這不是一次兩次了,為了沒有利益的事得罪別家,族中已經頗有微詞,長老們會認為你還不夠冷靜。”
“直接下令。”
陸嶼然做了決定,果真就不會再有一一毫的遲疑,他道:“誰有意見,讓他們來找我。”
商淮不由得扶額。
“別說我沒提醒你,現在巫山和另外兩家的關系可不融洽,自從他們拿到了有關帝源和天授旨的線索,就開始大肆吞并城池,囤積靈石,籠絡各族各家。現在為了區區一個蘿州,你將噩魘家往外推,可就推到他們的陣營里去了。”
巫山那些長老們知道,不得氣得跳起來。
倒不是噩魘家有多重要,重要到巫山得罪不起,而是因為做這事的人是陸嶼然。
陸嶼然是帝嗣,不論何時,不論何事,都得保持絕對完與清醒。
他是集整個巫山之力培養和雕刻出來的珍寶,理應白璧無瑕,所做任何決定,都該在理智思考,權衡利弊之后。
王座之下,莫不白骨累累。
他若是沒有堅韌不侵的心,大事而做出的正確取舍,如何使九州稱臣。
“你做好事,又不留名。”
商淮裝得一腔有模有樣的憂郁:“外面提起你,不是能打就是神,接過的還說你冷酷無,你說不然你也學江無雙,裝也裝出一副慈悲心腸來,好拉攏拉攏人。”
陸嶼然嗤笑一聲,冷瞥著他,道:“我做什麼好事?”
“我只想將塘沽計劃老巢徹底端掉,但凡有點眼力的,都不會這個時候來擋我的道。”
切。
別人也不知道你來了啊。
商淮自顧自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陸嶼然這個人,從頭到腳,哪哪都,你可能只有將他人從里面剖開了,才能窺見一點的東西,但也是這一點東西,讓太過完冰冷的帝嗣看起來是活的。
“好,你,你說什麼是什麼。”
他嘀咕著:“反正到時候也不是我被關閉。”
陸嶼然毫無溫度地瞥了他一眼。
溫禾安回到自己的院里,將四方鏡和牛油紙包著的翠玉豆糕放在立柜上,彎腰索著點了燈,又給自己燒了壺水準備泡茶喝。
這間屋的布置很是巧,臥房被屏風隔開,里面布置一間小小的書室,書桌上,筆墨紙硯齊全。
等水燒開,捧著茶盞站在窗前,看窗下幾條掛著橘燈盞的叉小路,看了會,覺得有些累,搬了把椅子過來,曲坐著。
沒多久,掌心就被燙紅了。
溫禾安將茶盞放在窗下架著的小木幾上,食指挲著大片緋紅的,定定看了半晌,而后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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