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院子的時候,才發現小老頭搬了把椅子坐在門口曬太。
只是天上還飄著雪,他的腦門上積攢了一層很薄的銀白,像圣誕老人似的。
裴桑榆嘆了口氣,教育小孩似的口吻:“怎麼不進房間啊,凍冒了怎麼辦?”
“天氣好,看看風景。”裴清泉艱難抬起頭,跟周瑾川上視線,慢吞吞開口,“忙完回來了。”
周瑾川走過去,作自然撥掉他發頂的雪:“這兩天有覺好一點嗎?”
“今天覺特別好,渾都是勁兒。”裴清泉虛弱的笑了笑,費勁側過,把旁邊的一把修枝剪遞給他,“正好你來,幫我修一下枝,都長得奇形怪狀,丑得要死。”
周瑾川了羽絨服蓋他上,手接了過來。
“怎麼我男朋友一來你就使喚他啊?”裴桑榆抱怨。
“還沒嫁人呢胳膊肘就向他拐了?你也去,幫我把這些花都澆澆水。”裴清泉使喚道。
裴桑榆被那句“嫁人”說得小臉通紅,拿著澆花壺去旁邊接水,還是沒忍住,扭過頭說:“不要說。”
周瑾川把袖口卷到小臂,低頭修剪花枝,邊揶揄說:“你不嫁我嫁誰?” “你煩死了,你們倆就合伙拿我當樂子是吧?”裴桑榆罵罵咧咧,那片緋紅直接蔓延到了脖頸。
周瑾川手上沾了點雪,冰涼涼的抓的脖頸,威脅說:“問你,不嫁我嫁誰?”
裴桑榆抓了一把雪直接往他上砸,語氣十分高傲:“周同學,你這是求婚嗎?太簡陋了吧?”
“行,聽懂暗示了。”周瑾川笑。
裴清泉看著他們倆打打鬧鬧的模樣,呼吸逐漸弱下去,輕聲嘆:“真好。”
天依然晴朗,是近段時間以來最明朗的傍晚。
天空澄澈,雪花一點一點的落下,落在年輕的年和上,嬉笑怒罵,是他看到的最后的景。
裴清泉臉上掛著笑,定定地看了他們很久,然后緩慢閉上了眼。
等到裴桑榆澆完所有的花,才回過頭,狐疑說:“哎,你把外公弄進去,怎麼在這兒睡著了。”
周瑾川愣了下,把修花剪放到了一邊,大步走過去。
彎腰想要把他背起來的時候,卻覺有些不太對勁。
裴清泉的表太平和,呼吸也像是靜止。
他沉著眼上老人的脈搏,已經不再跳,像是旁邊那顆樹上的枯葉,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地上。
裴桑榆還站在遠嘟囔說:“快背啊,愣著干什麼。”
周瑾川邊撥著醫院電話,邊斟酌言辭,好一會兒才啞聲開口:“桑桑,外公他….”
“啊?怎麼了…..你…..”裴桑榆一頭霧水朝著他走過去,走到一半,突然心跳停了半拍。
然后大步跑了過去,踉蹌著撲到他上,手指緩慢放到他的鼻邊,抖得幾乎要失去鎮定。
“救護車,周瑾川,快救護車!”裴桑榆眼淚毫無預兆往下砸,聲嘶力竭哀求說,“你快醫生救救他…..求你了…..”
周瑾川別過臉,強著鎮定跟醫院通完現在的況。
才蹲下去抱住幾近崩潰的裴桑榆,低聲說:“醫生馬上過來。”
裴桑榆麻木地晃著裴清泉的手,大聲罵他:“裝什麼!你快給我醒過來!剛不是還好好的嗎?你別給我裝睡,你快起來!”
“你鎮定一點。”周瑾川把扣在懷里,著后背安。
“我鎮定不了,他是我最后一個親人了,我怎麼鎮定啊…..”裴桑榆抓著他的袖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就是讓他回醫院,他非不肯……他就是不聽話…..”
周瑾川把抱,一遍又一遍蒼白安:“好了不哭,沒事。”
其實他心里再清楚不過,就算是醫生過來,多半也無力回天,之前那次手就已經初見端倪,可是這樣殘忍的話他沒辦法跟裴桑榆講。
醫生來得很快,裴清泉被抬上擔架的時候,從他的懷里掉出來一封信,或者說,書。
周瑾川想,可能他已經預到了這一刻,所以提前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裴桑榆卻不肯看,只是一遍又一遍求著醫生:“你們救救他,你們一定要救救他…..”
小姑娘哭這樣,前來的醫生看慣了生離死別也不忍開口。
只是飛快開回醫院,然后送進了搶救室。
等待的時間里,裴桑榆無聲的流著眼淚,麻木蹲在墻角,一眼不眨地盯著那扇門。
周瑾川彎腰把抱懷里,只能沉默著陪著。
“他會沒事吧,剛剛還好好的呢。”裴桑榆喃喃自語,“剛不是還在說話嗎?還在開我們倆的玩笑,肯定沒事,小老頭就知道嚇唬人。”
周瑾川不知道該說什麼。
只是轉頭看向搶救室的方向,在心里祈禱一個奇跡。
只是這個世界上的奇跡太了,生老病死才是人間常態。
當那扇門重新打開的時候,醫生只是很抱歉的說:“請節哀,保重。”
裴桑榆大腦變得空白,轉頭問周瑾川,通紅的眼睛盡是茫然:“什麼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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