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顯然他也吃不下。
如果說責罵還在可承的范圍,一瞬間蒼老的姿態讓他幾乎覺得自己該死。
警察上門的時候, 甚至新年的余味還未散去。
季旸的三叔是在公司被帶走的。
四叔從家里被帶走。
沒有大吵大鬧,季家人向來這樣, 喜怒藏在最里頭, 面上永遠戴著面。
哪怕是愁云慘淡的現在,其實并不是都真的傷心難過, 一些人心里大概也暗暗松了一口氣。
表面上義憤填膺地指責著季旸,其實心里卻想著, 這個麻煩終于解決了。
老爺子對自己這幾個兒子, 失居多,只盼著不要闖禍得好, 時不時敲打一二, 又不忍過分苛責, 這事他不知道, 老三做得蔽, 老四藏得也深。
兩個人一向不太能干, 但又總想做出點什麼證明自己。
幾個平輩,大概心知肚明, 憋著不說, 無非是沒有證據, 無端撕扯攀咬,惹得老爺子生氣, 誰都不好過。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裝不知道, 甚至都不想知道?
明達如日中天, 可里積弊日久, 尾大不掉的局面不改善,遲早出事。
現在生意還好做,弊端不明顯,可眼但凡長遠些,都知道這樣不行。
誰都知道,誰也沒有辦法。
盼著季旸撐起來,又怕他野心,過早掌權大家日子都不好過。
在這混沌的困局里,各個都憋著口氣,較著勁。
其實不過是一群困。
季旸撕開了一個口子,把里頭骯臟的一面暴出來。
盡管連老爺子都知道,斷尾求生才是對的,可又因著他的狠辣到驚詫和心寒。
季旸沒吃幾口飯,試圖安一下,可剛一開口,老太太就抬了下手,的聲音虛浮著,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自作孽,不可活。我不止一次提醒過你兩個叔叔,做人不可以沒有底線。或許是……教育孩子太失敗了……”
扶了下額頭,幾近哽咽,并沒有責怪季旸,更多是責怪自己,怎麼幾個孩子,都被教了這樣。
“,這不是您的錯……”季旸表沉重,這比責罵更讓他難過。
院子里燈火通明,幾輛車停進來,三嬸四嬸帶著孩子一道回來。
四嬸脾氣差,見了季旸就要打。
“你為個人家里人都不要了!季旸你是不是白眼狼?他梁家到底給了你多好?”
潘凌慧一直沉默地觀著。
其實并不覺得兒子做錯了,可又深知有些事并不是對錯可以衡量的,于是選擇閉。
可眼見著兒子被一又一指責辱罵,又哪里看得下去,上前一步握著季旸四嬸的手腕,擋住了那一掌,把季旸擋在后。
潘凌慧一向是溫溫的,這會兒卻異常強:“你又知道他為個人了?還是你也心知肚明,四弟他找人干的那點子勾當,差點把季旸的老婆害了?”
話一出口,滿座都出愕然的表,沒人知道這回事。
老四和老三謀劃著的,是搞垮梁家,再稍稍施以援手,拿住梁思憫,靠開拓海外市場。
只是沒想到一個背著對方忙著中飽私囊,一個試圖買兇制造意外來加速這個進程。
或許是謀劃梁思憫那次太功,只一次就如愿把梁思憫回了衍城。
第二次制造車禍,是針對梁思諶的,妄圖加速梁家的衰敗,來達侵吞蠶食的目的。
證據是梁思諶親自到季旸手上的。
他月后的第三天,梁思諶去機場送云舒,回來的路上出的事,那看起來真的就只是一次普通的追尾,因為運氣好,他臨時變道,只是車報廢了。
但梁思諶這個人素來謹慎且敏銳,捕捉到了一不對勁,便追著查了查。
而季旸原本沒打算推進這麼快。
季梁兩家的聯姻本就各懷鬼胎,這會兒更是都啞口無言了。
謀財就算了,害命可是會拖整個季家下水的。
潘凌慧只說這一句,繼續沉默。
這件事季旸連父親都沒有告訴,但告訴了母親,因為兩個母親認識多年,季家對梁思憫下手,最難過的應該是潘凌慧。
對于來說,梁思憫就像另一個兒。
一度覺得自己無面對周邵紅。
這會兒周邵紅不停發消息給,大約也只是委婉告訴,并不會恨屋及烏。
但越是這樣,越讓覺得不是滋味。
季舒還想說什麼,被潘凌慧一掌打了過去,怒吼:“夠了,你除了會罵他,要求他這個那個你為他做過什麼?但凡你有點用,也不用他走到這一步。”
“你……”季父怒氣深深,“你就慣著他吧!”
……
無休止的爭吵和憤怒,好像天要塌下來了。
季旸繃的神經,卻開始頻頻走神。
不知道梁思憫這會兒在做什麼,估計是覺得他不可理喻,想幫他擺平這些事。
但商場的事好擺平,是永遠擺不平的。
就像,即便開口支持了他,心里恐怕也很難過。
兒子不爭氣,卻讓孫子親手送進去了,這何嘗不是一種荒謬。
所有人都知道季旸這麼做是對的,放縱不管才會釀大禍,但又實在無法表示諒解,好像支持了他,就是冷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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