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琪戴了墨鏡和口罩，想來是為了遮擋臉上的傷。

司機推著進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江之行。

江之行沒看，而是看著朝他過來的顧念安。

等到顧念安到邊，他攬著的腰，微微低頭，“里面是你大伯？”

接著他又問，“沒為難你吧？”

顧念安都被他給逗笑了，倆人高差擺在這，即便他低頭說話，也得仰起頭，“沒有，他哪有那個膽子？”

大先生說話不只是好聲好氣，明顯還帶了點討好。

如此便也能猜得出，老爺子后產顧家這些人分的會有多不公平。

大先生肯定也知道不占理，怕突然一個上頭站出來替顧方全主持公道，所以跟說話都小心翼翼的。

倆人這邊說了兩句，顧念安再看過去，顧念琪臉正對著。

的墨鏡寬大，遮了半張臉，所以也不確定到底看的是還是江之行，更看不到眼底的神。

顧念琪只盯著他們一會兒，然后把視線轉向了靈堂。

二房夫妻倆已經被放回來了，正好從客廳出來，看到倆人神都是一變。

不過這種場合，即便大家心里多高興也都得忍著藏著。

那邊兩口子走過來，手里拿著白麻布，二夫人過去給顧念琪戴上，二先生則是朝著顧念安過來。

他不敢讓江之行跟著披麻戴孝，但理上顧念安是應該聽顧家人安排的。

所以走到跟前，他把白麻布遞給顧念安。

顧念安沒接，只看著二先生。

沒說話，但態度已經代表了一切。

二先生被看得不自在，想了想又把麻布收回去，自己給自己臺階下，“那個、那個你已經訂婚了，不戴也行。”

他可能不自在，又或者覺得有點丟人，拿著麻布轉就走了。

顧念琪倒是沒拒絕，把麻布在頭上扎好，然后被二夫人推著進了靈堂。

接著里面傳來了哭聲，哭聲很大，聽著也很傷心。

外邊站著的顧家人面都有些尷尬，按道理來說，顧念琪哭這樣，彰顯一個晚輩的孝心。

只是大家心里都明鏡，這麼哭，絕不是因為孝順。

顧念安跟江之行走到大門口，沒辦法離開，只能跟江之行說，“你公司那邊忙，就先去理，這邊不用管。”

江之行公司確實有事兒，他猶豫幾秒，“我那邊盡快理，理完再過來找你。”

顧念安點頭，“行，去吧。”

江之行隨后開車離開，顧念安站在原地看著。

那邊車子影剛消失，耳邊就傳來了顧念琪的聲音，“他看起來好像是喜歡你的，那怎麼不留下來陪著你？”

顧念安轉頭看，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從靈堂里出來的，墨鏡摘了，淚已經干了，但眼睛還是紅的。

不太想搭理，轉就要走。

結果聽到顧念琪又說，“我還以為他與別的男人不同，會一直堅守本心，卻沒想到他也庸俗，想得的得不到，送上門的便也能欣然接。”

顧念安不太想在這種場合下跟發生口角，所以就說，“你最好閉，你也知道現在我有人撐腰，保不齊我脾氣一上來，在這種場合給你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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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冷笑一聲，“顧家這些人應該沒人敢管我，你好好掂量掂量。”

顧念琪轉頭看，沒什麼特別的表，過了幾秒似乎是笑了一下，“他既然是個普通人，能接你，便也能厭倦你，就讓你逞逞能。”

顧念安沒再理，直接進了客廳。

客廳沒什麼人，去沙發那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

過客廳窗戶能看到院子里人越來越多，都是前來吊唁的。

顧家公司雖說在走下坡路，但這麼多年老爺子人脈還是有的，即便很多人已經不看好顧家，但這種場合還是要來個臉。

顧方全也在院子里迎賓客，帶著他們進到靈棚里去吊唁。

顧念安看了一會兒就覺得無趣，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了眼。

靠在這里沒一會兒，就覺邊有人坐了下來。

顧念安瞇起眼睛看了一下，是顧方全。

顧方全整個人很頹廢，坐下來腰微微彎著，雙手撐在膝蓋上，頭垂著。

顧念安不想搭理他，又閉上眼。

顧方泉似乎知道沒睡，突然就開口，“你媽、你媽現在過得還好吧？”

顧念安沒睜眼，但也開口了，“自然是好的，不用守著一個男人過日子，只需做自己，吃喝玩樂隨心所，怎麼能不好？”

顧方全嗯了一聲，“也是。”

隨后他又嘆口氣，“那些年我日子過得舒暢，確實都是你媽在背后默默付出。”

中間停頓了幾秒，他聲音低了下去，“是我的問題，是我沒看到，自以為一切都是應該的。”

顧念安不愿意看這種戲碼，這就是不如意了，才能想起前任的好。

但凡他現在過得有滋有味，他都會覺得踹了程蓮霜是很正確的做法。

所以，說他是悔了，悟了？

不不不，顧念安一直都覺得，良心這個東西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從來不存在喚醒這一說。

所謂的良心發現，不過是覺得還是原來那條路更好走，想要折回去而已。

不搭話，顧方全就繼續說，“其實我原沒打算離婚的，我是打算讓把孩子打掉的，也想著跟斷的一干二凈，只是、只是……”

顧念安追問，“只是什麼？”

顧方全說不出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又能說什麼。

他說沒想離婚，這話是真的，人活到這個年歲，離個婚真是很傷筋骨的一件事兒。

他說想把那個孩子打掉，這話在一開始也是真的，他有兒有，不太需要再多一個孩子，只是后來吃不消那人的求和撒，確實也打算留了那個孩子。

但是他說打算跟那人斷的一干二凈，這句話純屬瞎扯。

即便最初打算把孩子打掉，他也沒想跟那人斷干凈。

程蓮霜跟他年誼，相知相守到中年，很是得他的心，但在某些方面，也確實是放不開。

以前他覺得這是人

家的矜持，他尊重。

但是后來見識了外邊人玩的花樣，他再也不甘于那麼循規蹈矩。

養在外邊的那人，別的不說，某些時候能給他帶來的驗是程蓮霜給不了的。

讓他斷干凈，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他太了解自己什麼德行，他管不住自己下半。

他吭哧吭哧說不出來，顧念安就笑了，換了個姿勢，“其實你說這些完全沒意義，你現在婚也離了，小老婆也娶進門了，過往種種便無需再提。”

顧方全突然坐直了子看，也不知怎麼的，嗓門稍有些大，“我會跟離婚的。”

這話說完，他氣勢一下子又萎了，子再次佝僂下去，不過話還是又重復了一遍，“我會離婚的。”

顧念安都笑了，“你離不離婚那是你自己的事，無需跟我們講。”

也提醒他，“不要覺得你離婚了，我媽就能回頭，又不賤，憑什麼要站在原地等你？”

這麼一問，顧方全就不說話了。

他都這個歲數了，這點道理怎麼可能會不懂。

他不說話，顧念安也懶得再開口，閉眼沒一會兒就迷迷糊糊想睡覺。

昨天睡得好的，只是這場景著實是催眠。

可也確實是沒睡著，因為三先生進來了，了一聲老四，然后說，“你手機怎麼放院里了，響了半天，有電話進來。”

他手里著手機，不過這個時候肯定是已經消停了。

顧方全把手機過來，看了看來電顯示，然后撥了回去。

他只聽了幾秒，面一下子就變了，聲調也拔高，“你說什麼？”

不過隨后他像是緩過勁兒來，語氣緩和了下來，“啊，這樣啊。”

接著他似乎不解，“不是說已經沒了。”

顧念安想了想就坐起看著他。

顧方全的表很復雜，說難過不是難過，說高興也算不得高興。

他又聽著那邊說了兩句后就把電話掛了，原地站了一會兒，抬腳就想走。

顧念安開口問，“怎麼了？”

顧方全一下子停了，回頭看，先啊了一聲，然后說，“醫院來的電話。”

醫院來的電話應該就是那人有事兒，顧念安等著他繼續說。

顧方全后面的話是思慮了幾秒才說的，“之前給我打電話，只說孩子被弄沒了，結果醫生說，一開始是在盡力保著的，但是沒保住，剛剛才上了手臺，現在大出。”

顧念安皺眉，“上手臺醫院怎麼沒聯系你？”

顧方全嘆了口氣，“這兩天是媽在醫院守著。”

顧念安哦了一聲，點頭，“那現在醫生給你打電話干什麼？”

顧方全一頓，隨后也反應了過來。

老太太在那邊，上手臺的時候都沒他，應該是老太太給簽了字。

那麼現在出意外了為什麼老太太不簽字，偏要來找他，想來是為了讓他負責后續的事。

顧方全又坐在了沙發上，“就是，找我干什麼，上手臺，們自己能理，現在怎麼就理不了了。”

他似乎又有點高興，“不是要跟我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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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我看現在這副德以后還有誰要。”

說完他面上的表也變了，似是有些興。

顧念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有點想笑。

人啊，真是經不起考量。

院子里人越來越多，沒一會兒就有人被引進了客廳。

那些人自然是認的顧念安，有很多都是參加過跟江之行訂婚宴的。

現在看到，他們一個個的過來打招呼。

顧念安本子就安靜，不太喜歡這樣的寒暄。

所以等了一會兒，就找了借口躲到樓上去。

回了自己曾經住的房間。

這房間明顯也是經常被打掃，也開窗通風，干凈又清爽。

站在窗口往下看，下面人頭攢。

顧念琪顯得很扎眼，畢竟坐著椅，一打眼就能看出來。

自己停在一，面朝著一個方向。

起初顧念安只覺得顧念琪是坐在那里發呆了，結果等了一會兒才發現不是。

面對的那個方向有一波人站著，離的也不是特別遠，還是能看清是誰。

那是祝家的人。

老爺子沒了，即便祝家跟顧家解除了聯姻，這種時候也還是要個面的。

顧念琪不知在想著什麼，一直盯著他們不錯眼珠。

但是從頭至尾祝家的人都沒看。

顧念安看不見顧念琪眼底的神，但也覺得唏噓。

從前那麼看不上祝家，可是祝家現在卻是高攀不起的存在。

以前就是沒想明白，一直又作又鬧，可真的等祝家不要了，的境會更艱難。

顧念安看了一會兒就把窗戶關上了，去床上躺下來。

剛剛迷迷糊糊差點睡著，睡意是還在的。

躺在這兒沒一會兒，也就睡了過去。

等著再次醒來，是覺到邊有人，忽悠一下坐起。

在顧家始終沒有安全，整個人很慌。

還沒看到邊坐著的人是誰，先聽到了聲音。

江之行說，“怎麼還嚇到你了？”

顧念安緩了幾秒，這才看清邊的人是誰。

吸了口氣，“你進來我都沒聽到聲音。”

江之行說，“看你睡的香，故意放輕了聲音的。”

隨后他讓顧念安躺下，“困了就再睡一會兒，樓下也沒什麼事兒。”

說完他起朝窗口走去，這個時候院子里的人又多了不。

江之行說，“等你睡好了，我們下去個臉，就回家好了。”

顧念安睡不著了，緩了緩神，“今晚估計得守夜，應該不能回。”

江之行皺了下眉頭，“沒事，我跟他們說一下。”

剛剛他在下面過臉，那些人自然也知道顧念安回來了。

所以無需每個場合都面，只讓人知道并未缺席可以了。

顧念安看著他，“不會給你惹麻煩嗎？”

江之行一聽就笑了，回走過來，彎腰看，“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