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說到底，歸結於傅家。

    是傅家尚未平息的鬥，尚未熄滅的星星之火，由張瑤開燒，將馮蕪拖進其中。

    馮蕪是無辜的，別人拿當導火索，僅僅因為跟傅司九往了。

    傅家是一個龐大的帝國，家族鬥的殘忍，外人無法想象。

    單理在暗奄奄一息的餘孽，便已經死傷這許多人。

    “在段家這半年，”段詩婧溫聲，“我母親手理了三批傭人，小孩也不敢讓他們上學，每天是家庭老師授課，這些老師都是我父親母親的至，就連我表姐出門都遇過搶劫，可見他們有多喪心病狂。”

    與傅良翰的關係無法割除，對方自然會千方百計對、對段家出手。

    段家能護好，能護好四個小孩，同時也能保證自家不傷害。

    可馮家不同。

    馮家是單純的生意人，過著平靜安康的日子，抵擋不了惡貫滿盈、來勢洶洶的金家。

    若馮家有人因此事而傷，馮蕪必會首當其衝為罪人，會被馮家視為罪魁禍首。

    許媽的事，馮蕪尚且苦撐八年。

    又怎能再因傅家，平添這些晦暗。

    “阿蕪，若隻有你一人，”段詩婧耐心道，“小九一定會全盤托出，可你後還有家人、親戚，他沒有把握能護住所有人，他甚至沒有把握能活著回來。”

    馮蕪心口意層層疊加，累積到頂點，湧到眼眶。

    段詩婧：“他去波士頓那站，曾給良翰打過電話，說如果他回不來，就讓給馮氏投資的人每年參加馮氏的年會，並要求你到場。”

    這是在給馮厚海皮，投資人每年都要求見到馮蕪，馮厚海自然不敢苛待、克扣的份分紅。

    “然後讓良翰把廢墟那樓接下，”段詩婧說，“改建商圈，不遠的荒地他上年就已經拍下了，建一個不夜城，這樣，你晚上悄悄去墓地看媽媽就不會再黑走路，一路都是熱鬧的。”

    馮蕪眼底滾著濡，說話鼻音很重：“他就沒有想過，如果他不在了，我要這些做什麽嗎？”

    段詩婧笑的溫：“小九啊，其實滿的缺點，他大哥大姐為此頭疼不已，他獨自在珠城長大，格說一不二，會把他認為對你好的決定強加在你頭上，都沒問過你願不願意。”

    “......”馮蕪緘默一秒，下意識駁了回去，“也沒有很多缺點，我之前...也把自己覺得對的決定強加給他，惹他生了好多次氣。”

    段詩婧佯裝嗔：“瞧你，大嫂都不能說他了是吧？”

    “......”

    “跟你說了不狠話吧，”段詩婧好奇，“是不是再不想原諒他了？”

    馮蕪抿抿角：“有點難，也沒那麽難，很快就察覺到不對勁了，想著他應該被卷進了什麽事，這事很急迫，他沒有更好的辦法安置我。”

    “......”段詩婧喟歎，“小九是真配不上你。”

    這丫頭的聰慧，被所有人都低估了。

    馮蕪搖頭：“是他之前給的太多。”

    否則，哪有信心篤定。

    “他早猜到伍全沒死，也查到伍全在倫敦，”段詩婧說，“小九很了解他，伍全睚眥必報，一定會報複回來，那他隻有兩個目標，一個是小九，另一個，是你。”

    馮蕪怔了怔。

    段詩婧：“報複小九有些困難，可你這邊就不同了，所以小九沒辦法帶保鏢，他必須隻出現，孤送上門給伍全報複，這樣才能把他引出來，以絕後患。”

    段詩婧拍拍手：“這場無妄之災是他帶來的，結果他還對你說狠話，你不原諒，也是應該的。”

    馮蕪沒吱聲。

    段詩婧瞅：“真不原諒啊？”

    “......”

    “對，就別原諒，”段詩婧支持，“他自己也孤孤單單的長大了，以後也能孤孤單單的老去，讓他自食惡果！”

    馮蕪無語：“大嫂，我又不是小孩，不用激我。”

    段詩婧笑：“大嫂真的擔心你，同為人，自然明白小九那些狠話的殺傷力。”

    “......”馮蕪自己手指，輕聲說，“大嫂，沒有任何事能比得上他還好好活著。”

    在生死存亡之際，太顯單薄。

    短暫的停頓。

    “我不怕結束一段，”像是下了決心，馮蕪很平靜，“所以，也不怕再重新開始。”

    -

    醫院頂層。

    張以辭揮手護士離開，沒好氣道：“消炎藥不打，你想上天？”

    傅司九表冷得：“幾點了？”

    “八點，”張以辭說，“你該睡了。”

    傅司九冷笑：“就是個大騙子！！”

    “......”張以辭額頭，頭疼得很，“妹妹說晚點、晚點，你不懂晚點的意思？”

    傅司九：“把這花扔了，熏的老子心髒疼。”

    張以辭：“我說話你聽見了沒？”

    傅司九：“晚飯拿走，聞的我反胃！”

    “......”

    啊！！！！

    他為什麽要今天來看這狗貨！！

    不管他氣到臉黑，傅司九趿著拖鞋，僵地走到門邊，眼神地往外看：“電話也不接，不會出什麽事吧？”

    “就耽誤一會啊，”張以辭煩躁，“那不是很正常的事？”

    夜黏稠，湮滅在昏黃的街燈下。

    傅司九倚著門框，盼著電梯門下一刻就能打開。

    “我說兄弟，”張以辭撇，“你這傷，確實可以出院了。”

    比正常人還靈活，哪用得了住這麽久。

    病號服寬鬆，傅司九雙手掐住腰骨，瞬間勾勒出清瘦雋朗的形，窄腰弧度好看，削薄有力的觀。

    “小祖宗不開口，我敢提？”傅司九不耐煩。

    張以辭翹了翹二郎：“你倒不必如此懼...”

    “是嗎，”傅司九似笑非笑，“這話你留著，當我們阿蕪麵兒說。”

    “......”

    那他也不敢。

    他們幾個，現在誰不怕這姑啊。

    話落，電梯門似乎叮了聲，似有若無的，傅司九敏銳回頭，睇見那個翩躚的影時，長眸裏厚沉的不快頃刻殆盡。

    不等他迎上前，從馮蕪邊又出來一人。

    “......”傅司九頓了頓，“大嫂？”

    段詩婧瞥他：“怎麽，不歡迎？”

    傅司九咳了下：“您沒說我壞話吧？”

    “......”段詩婧莞爾，“我們家小九不做虧心事，還怕人家說壞話？”

    傅司九語塞，目不自覺地往某個姑娘上移，借機觀察臉，用來判斷段詩婧到底有沒有講他壞話。

    馮蕪恍若不察，跟聞訊過來的醫生打了招呼。

    “想出院也可以出院了，”醫生說，“這幾天消炎針還要再打，後期注意複查。”

    馮蕪把資料遞給段詩婧：“趙醫生，您給錯人了，大嫂才是他的家人。”

    傅司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