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頭聽是家來人,不冷不熱敷衍了幾句便出去自忙去了。玉獨個坐在里間,無人理睬,正是尷尬,忽見簾子開,池鏡鉆了進來。
兩個人面對面都有點詫異,有個丫頭忙進來拉他,“三爺,您到這里坐著干什麼?大請您過去。”
池鏡不理會,只管在榻上坐下來,“大嫂那頭不是有客?”
“有客怕什麼?又不是什麼要的人,是張家打發來送年禮的管事媽媽。”
那張家老爺在外省任,是二老爺門下之人,他這一進去,還不得拉著他奉承個沒完?池鏡笑笑,“那我就更去不得了。”
那丫頭辯其意思,又走去那屋里悄悄回話,不一時過來,“大問您是什麼事,若有要事您說給我,我替您辦。”
原不是什麼要事,就是給那史老侍讀送年禮,老太太親自說下些東西,吩咐大這頭預備好了,池鏡取了明日一早給史家送去。他閑來無事,湊巧丫頭們各有事忙,便親自過來取那些東西。說給丫頭聽也就拿來了,可池鏡一看玉低著頭坐在那椅上,偏不說,“我等等大嫂,橫豎也沒事,給我上碗好茶來。”
“我們哪有什麼好茶呢?只好上什麼三爺將就著吃什麼了。”那丫頭俏俏笑著出去了,全當沒玉這個人。
沉默得尷尬,玉這回倒不是為他來的,不想偏又著了,認為這是種緣分。一時沒抬頭,卻也曉得他在看著,因為額頂在發燙。
兩個像是在打賭誰先開口,俄延一會,又同時出了聲——
“你一個人來的?”
“三爺近來忙?”
對著笑了笑,池鏡掀開擺,懶散地翹起來,“翔可大好了?”
“大好了,還是他套車送我來的。給你們家送年禮來,也為瞧瞧我們三姑娘。”
池鏡曉得翔不大往他們家來了,彼此都清楚因。翔人好,從不當著他說那些親疏遠近的話,只要見了他,還是拿他和從前一樣看待,他自然也不犯著去說。所以他沒問他為什麼不進來,轉而問了幾句太太的病。
玉一一說了,只怕話題終結在此,絞盡腦想著些話和他說。說來說去,總繞不開翔,心里可笑,翔倒要他們中間的人了。
池鏡見笑得有點俏皮,也笑,“我的話就這麼可樂?”
玉掩著低下頭,“哪有您這麼說人的?我們大雖然兇些,也不至于是個夜叉呀。要是聽見您這麼說,不定要氣什麼樣子。”
“‘夜叉’這話是你說的,我可沒說。我說的是‘虎嘯龍不過如此’,是夸的話。不過有一點我倒是很服,聽說那個人脾氣直,見不慣的人,憑你是什麼龍子龍孫,從不肯招呼,就是見了面也不給好臉。我自回南京來,也往你們家去過兩回,連應酬也不出來應酬兩句。”
玉想起儷仙常說的話來,“倒是常說,也是宦人家的小姐,雖沒讀過書,也懂得寧折不屈的道理,又不在誰手底下討飯吃,沒道理結奉承誰。”
“這不像說的話。”
“怎麼就不像?人也不是單只一面的,您也太小瞧人了。”
池鏡慢洋洋地點頭,“那你覺得我可曾小瞧過你?”
玉見他那麼直勾勾地瞅過來,驀地慌張,臉皮漸次發紅,久不出言。
他俯低了背,將兩個肘彎抵在上,雙手扣在鼻翼底下,兩個拇指閑散地在邊刮著,像是在須,眼睛只管直勾勾看向,“那換個問法——你又有幾面呢?”
玉臉上的紅暈褪下去,鼓足了膽氣,低聲說:“那還要看的人慢慢去發覺,我自己說了可不作數。”
池鏡恍惚以為聽岔了,僵了僵,反應過來時,覺得這話有點撥的意味。但人又還是規規矩矩地坐在那里,照舊把臉半低著,說的話只憑人去如何揣。
也許沒有別的意思,是他猜錯了。可那又怎麼樣?他愿會錯意,反正他已然是往歪里打算了,挽是挽不回的。
第21章 春風扇(O二)
自上回那場雪后,南京再沒落過雪,老天也肯賞臉出點太,白的一片,蒙在窗戶上,香斷日昏時的凄清。
玉怕把話說得過于直白了,大有勾引人的嫌疑,也許池鏡并不喜歡這樣的人,所以才久不說話。斗膽抬額去看他,撞見他的笑得關的目,不知在沉默中盯了多久。忙又低回頭去。
去瀹茶的丫頭此刻端了茶回來,看見玉還在墻下坐著,才想起來對池鏡說:“這是家遣來的人,大那頭有客,請在這里稍坐。”說著又往那頭去瞧一回,客久不散,只好回來問玉:“你用過午飯了麼?”
玉答應:“在家吃了才來的,姐姐只管忙你的,不用理我。”
那丫頭也不多讓,一徑在榻那端坐下來和池鏡說話:“青竹在忙什麼?怎麼不見到我們這里來逛逛?我想煩替我做個荷包,怕忙,一直沒去。”
池鏡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一條踩在榻上,把背到榻圍上去,“沒什麼可忙的,我屋里從我這個主子起,往下都是閑人。”
那丫頭打趣,“等您討了三,看您還閑不閑。”
從絡嫻到這些人,說起他的婚事仿佛都很篤定的樣子。玉簡直恐慌,池鏡倒還平常,“別拿我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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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臣這輩子最不想見的女人叫溫宛,溫宛這輩子最想嫁的男人叫蕭臣,只要蕭臣,別人都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