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丫頭倒去房中翻了件不穿的出來,“這是去年太太理庫房時看見堆著些不用的料子,就人裁了裳賞我們。我一次也沒穿過,你拿去給好了。”
這時另有個丫頭走來,聽見在找裳,問了緣故,便問池鏡:“三爺說的二娘家那丫頭,是不是現在咱們院外頭竹子底下站著的那個?”
池鏡敷衍道:“是,二嫂打發跟著過來。”
這丫頭便也去找翻箱倒柜找裳,“的量倒和我不差,我有件新做了沒穿的,給穿吧。看出門走人戶也穿得那樣單薄,好不可憐的模樣。”
一時得了兩件,池鏡也沒看,只拿個包袱皮包起來,提著出去,塞進玉懷里。玉不知是什麼,權當他使喚人使管了,也不理論,一路替他抱著。
第22章 春風扇(O三)
及至絡嫻院,絡嫻并池賀臺兩口正在門前指揮著丫頭春聯。池鏡過去喊了聲“二哥”,那賀臺調過,一見是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起來,“閑著沒事,非要我寫副對聯來。我說我寫不好,不如請外頭的相公們寫,不肯聽。只得勉強寫了一副在這里,真是出丑。”
玉把那副對子默讀一遍,還真是平平。
池鏡卻說:“外頭相公們寫的對子不過都是些奉承恭維的話,全沒意思。倒是二哥寫的這兩句雖用詞尋常,卻不失溫馨和之意。”
賀臺笑道:“我曉得你是寬我。我自己有多文墨自己心里還清楚。”
兩人說著話,絡嫻瞥眼看見玉,乍驚乍喜,走來拉,“你幾時來的?可是太太打發你來送年禮?怎麼倒與小叔走到一起了?”
池鏡回頭道:“送禮去大嫂屋里,正巧我去撞見,就領著一道過來。”
絡嫻謝了一聲,見玉懷里抱著兩包東西,問是什麼。玉道:“這一件是給姑娘的,這一件是——”
話音未落,池鏡扭過頭來調侃,“那一件是自己的,不知什麼寶貝,抱了一路不舍得撒手。”
玉看他一眼,明白了這包東西是他給的。不知是什麼,趁機,對絡嫻笑笑,“是穿的裳。”
池鏡聽出來是收下了,也許是當著人不能說破,總之這時無法推,只能承下他這個的。他暗暗盤算著,和賀臺兩個自往小書房里頭去吃茶。
絡嫻拉著玉到東暖閣坐,在榻上打開兩個包袱皮,一包是雙鞋,一包是兩件裳。玉見那裳都是簇新的,一件鍛面一件綢面的,有件還是灰鼠里子。池鏡給裳做什麼?是笑窮或看可憐?還是拿兩件裳收買人心?興許都有。只管著裳出神。
“你發什麼呆?”絡嫻打了一下,把那雙鞋依舊包好,“你可別對我小叔說這鞋是托你做的。”
玉回神輕笑,“我怎麼和他說得上話?”
“怎麼說不上?方才不是他領你過來的?”絡嫻說是說,卻沒當回事,問的裳,“你到我們家來,怎麼還提著裳?”
“噢,這是早前剛進府的時候太太請人給我裁的,今日出門,我就順道去裁鋪里取了來。”
絡嫻一面把鞋塞在榻角,一面說:“你自己去取了倒好,省得裁往家送,給大嫂看見,又有閑話說。大嫂近日還對你橫鼻子豎眼睛的麼?”
玉便把儷仙不再管家的事告訴聽,“如今大得了空,常在屋里不出門。”
絡嫻翻下眼皮,“還得了,不得空的時候也要出空來找你的不是
,如今得了空,豈不從早到晚跟你過不去?也奇了,我娘雖不大喜歡,可是大兒媳婦,我娘自己又常病,不好不管家。一管下來,已然管了這兩年,怎麼忽然又拉下臉來不管了?”
“是你大哥自己去說的,你二嫂來管。”
“大哥怎麼無端說起這個?”
玉故作為難地看兩眼,果然經不住,搡了玉兩把說。玉便把那晚上的事說了,最尾愧地低下臉去笑,“就為這事,鬧得他們夫妻不和睦,大也不得管家了。我真是個罪魁。”
“我看是自作自!這樣大冷天的夜里人去理線,連火也不生。再說,平日都不大做活計的人,忽然急著用什麼線?這可不是故意整你?你這個人也真是傻,你去就去?”
玉委頓地苦笑,“這回不去,下回不知還有什麼等著,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在儷仙的事上,絡嫻總是和同仇敵愾,“也就是欺負欺負你,我原先在家的時候你看敢不敢這樣欺我。”
“那哪能一樣?你是正兒八經的家小姐,我是什麼?”
絡嫻乜下眼去,過會笑出來,“這下好了,也算吃了大虧,如今既不管家,大哥也不理了,看往后還如何跋扈得起來。”
玉卻笑不出來,眼皮一夾便夾出些淚花,憂心忡忡的樣子, “還說呢,這幾天時時刻刻聽見在屋里罵人。你大哥我別理會,可哪里又真能做到不往心里去?改明日你大哥真復了,不能時時在家,我還不知怎麼活呢。”
須臾眼圈就紅了,絡嫻瞧著也不由得替擔心,儷仙那個人最是記仇,真到那時候,還不把活吞了?
正是相顧無言的時刻,見個貌的媳婦進來,約莫三十上下的年紀,穿著紅綾長襖,玉白羅,頭上堆著珠花。眼斜著看了玉兩眼,一徑朝絡嫻走過去,“二這里有客呢?我來得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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