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是沒有隔夜仇的。

    陸厭行一句話，沈清蕪心裏連日來的霾一掃而。

    以前每次傷媽媽都會給呼呼，沈清蕪也學著那個模樣，踮起腳，鼓起腮幫子給陸厭行呼了呼。

    “別怕昂，呼呼就不痛了。”安。

    “你以後也會給別人呼呼？”頭頂的聲音低低的，似乎有些疑，又夾雜著某種莫名其妙的緒。

    沈清蕪歪著頭，像在認真思考。

    須臾，點頭，輕輕，卻很篤定地說：“會啊，我會給我喜歡的人呼呼。”

    小小年耳尖上的紅悄然蔓延。

    他咳了聲，問：“喜歡的人？”

    “嗯嗯，小言、爺爺還有隨之哥哥和厭行哥哥，你們都是我喜歡的人。”

    陸厭行剛剛漾開的眼波漸漸凝固。

    小哭包喜歡的人還多的，小言和爺爺就算了。

    陸隨之是怎麽回事？他才給補了兩個周末的課，隻見了幾麵，小哭包竟然把他也算下去？！

    而他這個天天陪上學放學的人，還得排在陸隨之後麵。

    陸家小爺生氣了。

    轉大步踩在雪裏。

    “傻子，騙你的，呼呼依然會痛。”

    長的男生很快就和小孩拉開了距離。

    沈清蕪抿了抿，追上去。

    奈何連日大雪，院子裏的積雪太深，沈清蕪深一腳淺一腳，再加上心急，在某個瞬間失去平衡整個人一下撲進雪裏。

    不痛。

    但冰涼冷的雪粒沿著領口鑽了進去，凍得一哆嗦。

    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一隻手拎小似的從地上拎了起來。

    “小哭包，你怎麽那麽笨呀，這都能摔著？”

    陸厭行半蹲在麵前，給拍走服沾上的雪。

    沈清蕪有點委屈，站在雪地裏一不，隻是敏地覺得他剛才生氣了，想追上他哄幾句。

    而且……

    “我不哭，你怎麽總喜歡我小哭包？”

    “媽媽走的時候我沒哭，爸爸打我也沒哭，但是那天晚上我真的很想我媽媽，我都藏起來哭了，你為什麽還要笑我？”

    陸厭行怔忪了一瞬，淺褐的眸子黯了黯，視線緩緩從小孩前襟可的卡通小鹿移到那張致可的小臉上。

    漆黑漂亮的瞳仁盈滿水汽，卻沒有落淚。

    “對不起，我以後不這樣了。”陸厭行到心髒似乎被針尖刺痛了一下，想了想，忽然問，“你媽媽是怎麽你的？”

    “小阿蕪。”

    “那我也你小阿蕪？”

    沈清蕪點點頭，“好。”

    “但以後隻能我一個人這樣你。”

    “好。”

    陸厭行了的小腦袋，滿意地翹起，“小阿蕪好乖，走吧。”

    但沈清蕪仍然沒有。

    彎下，攤開雙手，可憐兮兮地看著麵前清瘦修長的小小年。

    “痛，小阿蕪要呼呼。”

    陸厭行低頭看著兩隻小小的掌心，被雪地裏的枯枝石子得通紅。

    又看看小孩一臉期盼的表，在漸暗的天裏，分外可憐。

    他僵地捧著兩隻白白的掌心，湊到邊呼呼了好幾遍。

    “小阿蕪不痛了，厭行哥哥，呼呼真的有用。”

    陸厭行抬起薄薄的眼皮，恰好看見小孩臉上滿足的笑，又圓又大的瞳仁宛如漆黑的幕布，上麵綴著一顆耀眼的長庚星。

    “嗯，有用。”

    他不自附和。

    ……

    沈清蕪發現，自從那天之後，家裏酷酷拽拽的厭行哥哥終於不再對著甩臉了。

    而不甩臉的厭行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越來越喜歡和他在一起。

    因為厭行哥哥總能知道想什麽。

    隻是在心裏想了想天，沒過幾天，厭行哥哥就會帶去坐天。

    喜歡畫畫，他明明興趣不大，還是會陪一起畫畫，一起上課。

    喜歡流氓兔，生日禮會收到流氓兔玩偶。

    他還會陪玩秋千，教騎自行車，雪，遊泳……

    十歲生日時，突發奇想要做一壇桃花釀，他也沒有一點不耐煩，親自去找教程，一個步驟一個步驟陪一起完。

    他明明不喜歡小，但他和一起救下了咘咘，還替說服了同樣不喜歡小的爺爺，將咘咘留下。

    沈羽窈挑撥季殷音針對，他會堅定地站在旁為撐腰，教訓季殷音。

    還會為了幫爭取周末休假不補課，和隨之哥哥打起來，雖然想不明白兩個小男生怎麽會為了補課的問題打架。

    事實上，打架背後的原因隻有兩個當事人清楚。

    那一年陸厭行的十三歲生日和陸隨之的十四歲生日正好在周末。

    一個周六，一個周日。

    而周末向來是陸隨之幫沈清蕪補習英語的時間。

    可那一年，陸厭行想帶沈清蕪去瀘市玩。

    去迪士尼樂園。

    最想去的地方。

    但陸隨之以補習的借口拒絕了。

    兩個小男生互相知道對方的小心思，於是，這件小事了他們眼中不可調解的大事，誰都不願讓步。

    最後，倆人被爺爺罰跪了一夜。

    夜裏，沈清蕪帶著準備好的一個小小的蛋糕跑到東邊院子裏，陪著陸厭行在璀璨的星夜裏過完十三歲生日。

    那時，小小的沈清蕪想，厭行哥哥一定會一直陪著，一直一直。

    但離別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在被沈德仁打得半死，從醫院醒過來時，發現，以為永遠不會離開的厭行哥哥好像不要了。

    他一眼都沒來看過。

    一夜間，沒有人再提起過“陸厭行”三個字。

    隻有一個人了。

    真正的隻有一個人，沒有小言，沒有厭行哥哥。

    但幸好，爺爺還是像從前一樣對很好很好。

    也許，也不算一個人，還有爺爺。

    再後來，隨之哥哥漸漸代替了厭行哥哥的位置。

    他對同樣很好，還會帶去迪士尼，帶吃好吃的，無論怎樣來，他都會替擺平後的麻煩事。

    但還是很想厭行哥哥。

    直到十八歲生日，隨之哥哥向表白。

    他親了。

    想，大概不會再等下去了。

    因為，在隨之哥哥邊到很安心。

    因為，他一直都在。

    那天晚上回到家，從小言床底將一個八角形木匣子了出來。

    打開。

    裏麵安靜地躺著十歲生日時，和陸厭行唯一的一張合照。

    盯著看了良久，重新放回木匣子裏。

    再見，陸厭行你這個一聲不吭就跑的大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