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說下來，柳如煙憤憤不平地錘在桌子上。

    薑清慈聽完擺擺手：“你先去休息吧，明天再和我去一個地方。”

    去的是普陀寺，自蝗災以來，這裏就被朝廷臨時征用，收留甘州下轄各郡縣逃來這裏的流民。

    到的時候，寺流民聚集，住持正要開齋布施，流民卻仍舊蜷在角落，手捧著空碗，任憑寺裏的和尚怎麽招呼，也不敢上去領粥。

    薑清慈不解，瞥見側門門下靠牆坐著的一個老翁，老翁懷中抱著個男，應該是五六歲的模樣，卻麵黃瘦，瘦骨嶙峋。

    在他們麵前蹲下，老翁下意識抱著男往後，意識不清地嘟嘟囔囔：

    “別打我，別打我……我沒有搶吃的……”

    “老伯？”薑清慈小心翼翼地了兩聲，老伯仍舊是一副害怕到了極點的樣子。

    “爺爺別怕。”被老翁抱在懷裏的男往兩人中間一站，氣鼓鼓地瞪著薑清慈，“不許欺負我爺爺。”

    看著底氣十足，但薑清慈還是注意到了他瑟瑟發抖的。

    他在害怕。

    “我不欺負你爺爺。”薑清慈放輕了語調，轉頭看向柳如煙，後者從懷中拿出來兩個油餅。薑清慈接過後，遞到小孩兒麵前，“你先拿著給你和爺爺吃，我隻是問幾個問題。”

    小孩兒警惕地盯著手裏的油餅，咽了口口水：“我不要！”

    “我要了就會有人打我，我不要！”

    話音剛落，便聽到遠遠的一陣馬蹄聲起，薑清慈作頓住，起轉頭去看，馬蹄起塵煙滾滾，黃沙之後人影若若現。

    都是男人，約莫有十二個，個個膀大腰，赤著臂膀，手提著大刀，都是胡人裝扮，為首的一個脖子前還掛著一串牙串起來的長串。

    “胡人來了！”

    那小孩兒臉大變，扭頭攙扶起老翁，往門後躲去，降低自己的存在。

    寺的和尚也停下了熬粥，暗罵一聲“又是這群瘟神”，急急忙忙將流民中的兒帶回後院。

    回頭見門口還沾著一男一兩個神仙模樣的人，小和尚好心地提醒道：

    “兩位施主也進來躲躲吧？”

    “那就麻煩師傅了。”

    小和尚“阿彌陀佛”了兩聲，領著兩人進去後院客房，這裏已經滿了兒，大的十二三歲，小的似乎才剛會走路，懵懵地睜著眼，看著兩人。

    “師傅，這是怎麽回事？”柳如煙不解地問，“不是要布粥嗎？”

    小和尚歎了口氣：“施主是外地來的吧？”

    兩人同時點點頭，小和尚歎息聲更重了，“兩位有所不知，普陀寺原本是被朝廷征用了收納流民的，那些胡人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消息，每天都守著時間過來搶粥，若是不給，他們就手打人……上一任老主持就是被他們活活打死的……”

    “上麵發放的災糧本來就不多，被他們這麽一搶，就更了，寺寺外，死了不人……可我們又不能不放粥，不然他們就要放火燒了寺裏……”

    小和尚說著，頭哽咽，止不住低哭。

    薑清慈回頭看著那一雙雙殷切盯著自己的眼睛，也忍不住歎了口氣。

    “簡直欺人太甚。當地的員呢？”柳如煙問，“胡人仗勢行兇，他們就不管事兒嗎？”

    朝廷的事兒，小和尚也不敢說，隻能連連歎氣。

    “他們若管事，胡人也不敢這麽來了。”薑清慈看出了他的為難，便接過來話頭，神黯黯，“怕不是，胡人事就是他們故意縱容的。”

    看過甘州三年來的賦稅錢款的卷宗。

    自甘州收歸大昭以來，兵部接連上書申請撥款，說是用來加強甘州邊防，從來隻有超支，沒有剩餘。

    每每年底殿前清算，談及欠款去向，總被兵部的人含糊搪塞糊弄了過去。

    現在看來，估計是連這一筆軍款，也被他們給擅自挪用了去。

    兵部……不在的這三年裏，顧宴禮可真是養了一群好大兒。

    正想著，一片嘰哩哇啦的聲音傳來，哭喊聲此起彼伏。

    過門，薑清慈看見兩個胡人拖著一個麻子，咧嘿嘿笑著，將人按在前堂背後的臺階上。

    主持在旁邊不停地哀勸：“施主不可，萬萬不可，你們若要取粥，隻管拿走去了便是，切不可做這般傷天害理……”

    話沒說完，就被胡人一把掀翻在地。

    “滾開，老禿驢。”

    主持年紀大了，被這一推，撞在石階上，扭了腰，站不起來，痛呼出聲。

    小和尚心頭一，下意識就要拉門出去，卻被柳如煙帶回。

    他手握著門栓，手背青筋暴起，又怕自己擅自行事會給薑清慈帶來麻煩，回頭盯著。

    門外子的哭喊聲更淒厲了，小和尚不忍直視，蹲下，讓孩子們捂住耳朵。

    薑清慈臉也不好看，臉沉沉，問：“打得過嗎？”

    柳如煙便知道這是同意了。

    “吱呀”一聲拉開門，日過院中高大的銀杏樹梢折進來，照得空中浮的灰塵清晰可見，柳如煙腳尖勾起門旁的胡凳。

    像流星劃過天際，胡凳在空中拋出一條優的拋線，正中對麻子手的胡人後背。

    胡人被打得一趔趄，猛地回頭：

    “誰？！”

    “你爹！”

    柳如煙啐罵一聲，反手帶上門，擼起袖子，幸好他這幾日為了出行方便，穿的都是窄袖子，行起來不會束手束腳。

    被胡凳打中後背的胡人罵罵咧咧地四搜尋，看見柳如煙的一瞬，兩眼放：

    “小人，長得可真標誌……”

    “啪！”柳如煙抬腳又是一記胡凳飛過去，砸在那人的臉上，冷哼，“再看老子剁了你的叼。”

    “喲，這娘們兒還是個小辣椒？”

    他這一舉徹底激怒了胡人，一下子將所有的火力全部吸引到自己上。

    胡人罵罵咧咧地一擁而上：

    “老子今天就辦了你！”

    霎時間打鬥四起，柳如煙以一敵十，半點兒不落下風，還能遊刃有餘的搶走胡人手裏的刀。

    手起刀落間，便將那汙穢的東西剁了下來。

    薑清慈看得倒吸一口冷氣，還好上沒有那二兩。

    趁繞過長廊，將那麻子扶起，解開上的披風，給披了上去，聲安了幾句，便又去攙扶老主持。

    “這位郎君……”老主持著後腰，疼得直不起來，但還是張地看向院中被胡人圍住的柳如煙，“你們還是快些離開吧，胡人背後是家，惹了他們沒好果子吃……”

    一言落地，一個胡人跟著一個白胡子的、師爺模樣的人，領著一群兵衝了進來，將眾人團團圍住：

    “天化日之下敢公然鬧事，來人，把給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