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宴禮了傷，不便出席早朝，便都由薑清慈全權代理。

    今日無什麽大事，無非就是前些日子因為甘州賑災一事革了許多員的職，要盡快將人口都填補上去。

    保皇派和攝政王派的員都各懷心思，推選出來的進士和員都由薑清慈記錄在冊，朝會過後，又按照自己的需要，將名冊上的人名都過了一遍，劃掉那些不必要的，才帶著花名冊回去見顧宴禮。

    顧宴禮麵不虞，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盯著桌上的花名冊看了很久，也沒說話。

    薑清慈打量著他的表，有些不準他的心思，試探地出聲喚了一聲：“王爺？”

    “就按花名冊，由吏部去辦吧。”

    顧宴禮回過神來，不自然地從花名冊上收回視線，向後微微仰靠：

    “禮部那裏你也去代一下，明年省試可以增加一些進士名額。還有……最近已經有各地的舉人來了上京，你時間都去見一見，挑幾個收做門生。”

    省試之前舉人，是擴充勢力的好機會，每到這個節骨點，上京各大高門權貴都會開始挑選最有潛力的舉人，招攬到門下做門生。

    一來對外能博得個禮賢下士招攬人才的名，二來，如果門生來年能一舉奪魁，謀得個一半職，也算是了主方在場的人脈。

    而被招攬的一方也能憑借主方的影響力，平步青雲，扶搖直上。

    而這一切，都需要大量的銀錢來維係運轉。

    薑清慈皺眉，一副為難的樣子，言又止：“王爺，臣從南蠻回來沒多久，相府庫房空虛……”

    “有用到錢財的地方，你去王府的庫房裏拿就行。”

    薑清慈不著痕跡鬆了口氣，說了聲“是”，抬腳上前，要從他眼前拿走花名冊。

    一隻綁著白麻布的柱狀卻按住的手背。

    薑清慈下意識回手，後退半步立在一旁：

    “王爺還有什麽事要代臣的？”

    客套又疏離的語氣，這本該是他所求的，此刻卻像一布滿倒刺的木紮進他的心髒。

    隻能往裏麵推得更深，一旦要拔出來，倒刺就會不控製得刮扯著，作痛。

    顧宴禮眼眶通紅，目如炬，盯著臉上的表，薄輕啟問道：

    “昨晚摔傷摔到哪裏了？”

    這話問得很突然，從公事猛地跳到了私事，薑清慈怔了一瞬，瞳孔不控製地上下震了震。

    連忙掐手指，才沒讓自己再泄出更多的緒。

    垂眸，長睫遮住眼底的驚濤駭浪，從容不迫地回道：“隻是摔到了胳膊，一點兒小傷，王爺不用……”

    “袖子起來。”顧宴禮不等說完，就毫不留地打斷了的話，下揚了揚，“我看看。”

    薑清慈沒。

    指節得很，關節泛白，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痕。

    顧宴禮眸沉鬱，冷聲又重複了一遍：“起來。”

    薑清慈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準顧宴禮到底是發現了什麽端倪。

    心道被發現就被發現，大不了就辭了這破丞相的職，去找陳八山順兩隻羊，帶上阿娘和阿姊歸到南山。

    無非也就是謀劃了這麽久的東西都要付之東流罷了。

    想到這裏，一副視死如歸的表將左手袖子向上起。

    皓腕凝霜雪，手臂纖長，沒有半點兒摔傷造的傷痕和淤青，隻有零星幾紅痕落在上麵，齒痕圈著紅痕若若現。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

    顧宴禮被包在白抹布之下的手無意識攥了拳，將指節得嘎吱作響。

    牽笑得譏諷，目眥裂，幾乎是咬牙切齒才出來一句話：

    “這就是你說的摔倒了？”

    “摔到狗上了還被咬了一口？”

    薑清慈認真糾正道：“不止一口，左胳膊上被他咬了五口。”

    “閉！”顧宴禮霎時黑了臉，冷喝。

    “你就那麽喜歡那個人？”

    “本王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有磨鏡之好了，還為了一而再再而三對本王撒謊？”

    薑清慈剛剛搜腸刮肚準備好的辭的說辭即將口而出，就被他這一連串的發問打了個措手不及。

    眨眨眼，好像，似乎，大概，和沈確還沒被發現？

    如果沒猜錯的話，他說的應該還是柳如煙？

    鬆了一口氣，默默將辭跑路的念頭打包重新揣回到角落裏，擺出來一副死鴨子不怕開水燙的表：

    “您說的都對，但臣非他不可。”

    “薑清慈！”

    “臣在。”薑清慈神平靜，迎視著顧宴禮怒氣騰騰的眼眸，“您如果沒什麽事的話，臣就先去吏部把花名冊送過去了。”

    顧宴禮還再說什麽，門外一陣喧囂打破了兩人之間詭異的低氣。

    柳如煙噎哭訴的聲音傳來：

    “嗚嗚嗚，奴家了傷，要見奴家的夫君，奴家和夫君是投意合，憑什麽不準奴家見夫君？”

    “放肆！這裏是王府，豈能容你……”

    “啪！”阻攔的護衛被一腳踹開，然後是薩楚日聲如洪鍾的聲音：

    “滾開，奴家也要見夫君，奴家大老遠嫁到大昭，就是為了夫君。現在奴家的夫君就在王府，憑什麽不準奴家見夫君？”

    薑清慈：……

    想抬手用手背捂住臉，好找個地鑽進去。

    但顧宴禮麵沉鬱實在難得一見，看得心頭十分暢快，便覺得丟臉也算不上什麽了。

    那種悉的頭痛又要爬上來了，顧宴禮長長地閉上眼，不想去看。

    那群飯桶，殺個人的事都做不好。

    耳聽得喧囂聲越來越近，薑清慈道：

    “他們既然是來找臣的，臣現在就帶他們離開，王爺好好養傷。”

    顧宴禮頭痛裂，擺擺手：

    “你先出去，讓本王一個人靜一靜。”

    薑清慈如蒙大赦，匆匆扯過桌上的花名冊，趕慢走出了書房。

    在院門剛好和拿著手帕抹眼淚的柳如煙以及披著長衫袒膛的薩楚日打了個照麵兒。

    兩路人正麵對上，不等薑清慈開口，薩楚日就立刻乖乖將長衫穿好，係好係帶，直脊背，站得板正。

    柳如煙上前扯的袖子，哀戚戚道：“夫君~奴家可算見到你了嗚嗚嗚……”

    薩楚日也上前，扯住他另一邊的袖子，憋了大半天，也學不出來柳如煙的矯造作，對噘又拋過去個飛吻，笑得邪肆：“夫君！灑家……啊不，奴家可算見到你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