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遠遠看到顧辭，揚手便打了聲招呼，“青野！”

然后，才慢半拍看到顧辭邊的念兮。

一想到旁之人，頓時后悔。

又聽到顧辭含帶笑地說什麼“講給新婦聽”，他已經開始同裴儉。

為顧辭的好友，聽他時不時變著花樣地秀，得是個什麼心理素質。

但既然已經遇上，再沒有回避的道理。

秦朗笑著問顧辭，“這是準備要去哪？”

顧辭一如往常，明朗疏闊，“瓦肆新來一個伶人班，據說皮影戲唱得不錯，我們正要去聽戲。時章，要不要一起去？”

秦朗扭頭去看畔，不知怎的，莫名其妙地到一陣張。

裴儉冷淡道，“不必。”

秦朗頓時松了口氣。若是沒有裴儉，他高低要調侃顧辭一番——什麼時候顧小爺新添了聽戲的好，從前不是最不耐煩這些東西的嗎？

可旁的這尊大佛太不穩定，他連寒暄都不敢多說，直催促道，“聽說這皮影戲最近在京中特別火，一票難求，你們快去吧，我有正事與時章請教。”

即是正事，顧辭也不再多說，應聲后與念兮相攜去了。

而從始至終，念兮都沒有往裴儉的方向看過一眼。

秦朗今日是真有正事要請教裴儉。

他父親拜吏部侍郎，想要他進翰林院做庶吉士熬資歷，等三年后朝考，有更好的起點與品階。

秦朗自覺讀書不行，考中進士已是僥天之幸，實不愿再翰林。

雖說非進士不翰林，非翰林不閣，但他很有自知之明，要說誰有拜相之姿，非裴儉莫屬，絕不可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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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他一心要我做庶吉士。時章，你覺得呢？”

裴儉自獨立，對未來的規劃更是明晰長遠。從國子監時期，秦朗就看出裴儉是個做大事的人。是以今日才有此一問。

裴儉面容冷峻，仰面飲下一杯酒，肯定道，“去戶部，更適合你。”

秦朗前世做了庶吉士，在翰林院苦熬了八年資歷，一直到戶部，才展現出才干。

“我就知道這種事得問你！”秦朗聽得雙眼發，拍著手道，“戶部……戶部！對，我就要去戶部！哪怕是從最低的員外郎做起！”

秦朗仿佛醍醐灌頂，困擾他許久的事迎刃而解，兀自喜不自勝。一旁的裴儉，自斟自飲，已是數杯下肚。

等到秦朗回神，一壺庭春已經見底。眼瞅著他又要去拿第二壺，秦朗趕攔住，“且慢些飲，仔細醉了。”

裴儉瞥他一眼，將酒壺奪過，再倒一杯，“不與你相干。”

他人是冷的，聲線也是冷的，像青銅相擊，滿是凜冽之氣。

秦朗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想起前些日子，他去裴儉府上看到的景象——

那日天氣不好，風雨大作，氣候冷得異常。

裴儉上只披一件薄羅月白直領長袍，倚在回廊下的竹塌上，屋中燃著三五支燭臺，線昏昏。

他面向庭院，手握一壺酒，正微微仰脖，直接對著壺在飲酒。

風大作，從西窗涌，他的袍角和廣袖也隨風狂舞，聽到靜，他偏過臉，一雙眼珠黑漆如墨，似乎是醉了，酒壺輕飄飄砸到地上，他也毫不理會。

仿佛寂寥的獨才是他的常態。

殷紅的葡萄酒落在角，如一道，蜿蜒下，頹然而落寞。

就像他上矛盾的雜糅——某些更深層的需求被封鎖在這副冷淡的皮囊下，抑著，偽裝模樣。

今日又見他這般，秦朗忍不住勸道，“顧辭與……，真好的。”

裴儉充耳不聞，依然神冷峻地自斟自飲。

秦朗只好又道，“喜歡你，想嫁給你的姑娘很多。”

他還想說“天涯何無芳草，憐取眼前人”，卻被裴儉瞥過來的眼神打斷。

“他們都要親了。”秦朗無法，只好下猛藥，“沒必要這樣。不如走出去看看——”

“不會。”

裴儉目幽深，打斷了秦朗的話，“他們不會親。”

秦朗一怔，“就顧辭方才那樣，恨不得立時立刻將人娶回家，寶貝的跟什麼似的，再說了——”

裴儉再次打斷，“親也有和離的。”

秦朗：！

裴時章，你不對勁！

秦朗捂著小心臟，不敢置信，“裴時章，你什麼意思？”

裴儉毫不覺得自己背德，冷漠道，“你以為呢？”

秦朗頓時卡殼。真不愧是做大事的人，連挖好兄弟墻角這種缺德事都能這麼理直氣壯，大言不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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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怎麼男人之間的友，就這麼不堪一擊？

“我覺得吧，你將來肯定能到一個更好，更喜歡的姑娘。”秦朗嘗試著把裴儉往道德的路上引導。

“不會再有了。”

裴儉說完，飲下最后一口酒，起離開，“我先走了。”

秦朗不放心。

他怕裴儉不顧臉面，也跟著去瓦肆，正要起跟上。

裴儉已經擺擺手，看他似的，冷淡道，“我要回府。”

秦朗：“……哦。”

裴儉當然不會傻到跟去瓦肆，這樣只會念兮更厭煩他。

在這年輕的里，他的憤怒與焦躁難以控制，他不是那個三十多歲，運籌帷幄的自己。

所以才會做下那些魯莽的事。

裴儉告誡自己，其實他不用做什麼，只需靜靜地等待。

等他們分離。

這是一個必然的結果。

念兮與顧辭不過認識幾個月，能有多深的？

本就脆弱不堪，經不起大風大浪的考驗。

裴儉相信，念兮不會離開父母親人。

可理智總有控制不了的時候，他忍不住去想此刻在做什麼？前世的他們又在做什麼？

越回憶，越焦躁。

心里有一頭猛，時刻想要沖破樊籠，將屬于自己的念兮奪回來。

所以有時候，他需要借助酒的外力，自己冷靜。

反正也沒人管他，也沒人會念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