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有人匆匆進來，卻是天權，見狀便將楚昭一攔，道：「天樞且慢！」

楚昭轉頭看去，冷冷說道：「小權，你也要跟我作對？」天權躬，道：「君上，天權不敢。」楚昭負手說道：「那你想要如何？」

天權瞧了地上的搖一眼，垂頭說道：「天權只是覺得，君上平日裏何等穩重謹慎的人，怎麼這回卻大意起來？若真的是搖所為，他必然是不想君上察覺的，何況先前在萬山也是為之……既然有殺心，自要做的，又怎會這樣張揚地用他擅長的蠱？」

楚昭哼了聲，看了天權一眼，又看搖同天璇，道：「那也不能說就不是他所為，何況除了他，還有誰？」

天璇便也道：「君上，先前搖有殺心，無非是因那人……花娘子對君上頗為怠慢，搖年紀輕，不懂事，也不知君上疼惜花娘子，故而才會衝行事，而我自發覺了之後，便日夜盯著他，百般勸說，搖也都從了，何況他若是有個輕舉妄，我怎會不知？怎會不攔著？是以此事絕對不是搖所為，君上，天璇願以命擔保。」

天權也道：「君上，我也願以命擔保。」

楚昭道：「夠了，我不想聽！單憑他違抗我的意思開始，我就饒他不得了！」

搖本跌在地上，只是落淚，聽到兩人力保，楚昭卻仍絕，他就說道：「你們不用這樣，就讓天樞殺了我罷，我是為了他好，才不喜歡那子的，那子除了長的好些，又有哪裏配得上天樞的？先前多番怠慢君上，虧得君上當時還為了中途改道、差點兒從那百丈崖上跌下來！幸好無事，若是有事，就殺千百遍都不解氣，——我就是恨厭，恨不得死！今朝雖不是我所為，可我心裏頭卻痛快，就讓天樞殺了我，黃泉路上見，我也要再殺一回出氣！」他越說越是惱怒，便從地上爬起來，咬牙看著楚昭，「天樞你要殺就殺了我罷！」話說得絕，眼中淚卻兀自跌落。

天權跟天璇見搖如此意氣用事，各自面面相覷，都皺了眉，天權說道：「天樞，若是他做的，他何必在這當兒還不認？他的你也知道的。」

楚昭雖然也氣，但見搖之態，又聽他頗為孩子氣的發狠言語，心中便也知道必不是他所為，楚昭緩緩地便道：「不許哭了！」

搖雖然任兇狠，對楚昭卻是言聽計從，被他一喝，便用力了淚，一張小臉越發通紅，抬眼看向楚昭，又道：「天樞你不信我……我、我也沒話說，你要殺就殺，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天璇氣道：「住口！事到如今你還不向天樞求，卻說這些混賬話！」

搖道：「我不求，天樞不信我，我活著也沒意思！不如死了也罷！」

楚昭怒道：「閉。」便看向搖。

搖鼓了鼓，到底停了口，雙眸含淚著楚昭，分明還有些不服，卻忍著委屈，不敢再多說。

楚昭看看他，又看看天權天璇，才說道：「你先前所做，實在令我不快，只不過，司命七君，只能一致對外，又怎會自相殘殺？」

搖一怔，楚昭掃他一眼，說道：「我方才不過是試試你，你別就真的撒賴起來，更越發說出不好聽的來！」

搖眼睛一亮，眨兩下看向楚昭，喃喃道：「天樞？」

天璇鬆了口氣，天權卻若有所思地著楚昭。

楚昭哼了聲，說道：「你年紀輕子直，難道我會不諒麼？可是你先前的確是做錯了事，我難以釋懷，如今花娘子中了蠱，你去給我看看，若是好端端地將救回來，就是將功補過，從此我便既往不咎，你方才所說那些，我也可當未曾聽到。」

搖有些失，吶吶說道：「天樞，你要我救？」

楚昭雙眸向搖，沉沉說道：「怎麼，你不願？」

天璇急忙推了一把搖，搖遲疑說道：「我、我……既然是天樞所願，自也是我所願了……只不過，天樞你也知道，我向來擅長者，是以蠱殺人，這救人上頭，卻是稀鬆平常的，就算真箇要救，用的法子多半也猛烈狠辣，以毒攻毒的多，恐怕對人子沒什麼好。」

楚昭心頭一沉。

天璇道：「你先說了這些壞，無非是把那蠱毒往厲害上想，若是平常的蠱，你要除去卻是很容易的，是麼？」說著就急使眼。

搖自然領會，急忙也說道：「是！若不是什麼厲害的，我就可一試，或能除去也尚未可知！」

楚昭點點頭，說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好，你同我來。」

楚昭領著搖，天權跟天璇兩人便待在外頭，頃刻間，卻見外頭開也匆匆來到，見兩人站在此，便過來，掃了眼裏頭，問道：「發生何事，怎地我聽聞天樞召你們過來，又太醫？難道是誰傷了？怎地只站在此？」

天璇道：「噤聲，是那子……有些不妥當。」

開一驚，急地說道：「啊？怎地了？」

天權不做聲，天璇掃他一眼，道：「你如此著急作甚？如今天樞把搖了進去，看看能不能罷。」

開驚道：「搖？搖拿手的豈不是……難道說……」

天璇一皺眉，開手向著上一擋，有些憂心忡忡，道：「那究竟如何，還真難預料了。」

天璇看左右無人，便問說道：「對了，天樞怎地知道了萬山之事？你們誰同他說了不曾？」

開道：「怎麼，他知道了？」

天璇道：「不是你說的？」開屈道：「我哪裏會對他說這個……」旁邊天權才道：「是天樞先前要搖替花娘子醫治，我不合多說了句最好不要搖來，其他的多說一句，誰知就被天樞瞧出端倪。」

天璇點點頭，說道：「天樞本就明，當時我帶搖走之時，很是匆忙驚險，同天樞幾乎只相差前腳後腳，天樞武功又高，倘若被他看到些蛛馬跡也不足為奇，當時那子無事，天樞便將此事下不提也是有的，誰知道偏生又在這府出事了，前塵往事的，天樞自然盛怒。」

天權說道：「此事很是古怪，只是……不是搖，卻又是何人？」開道：「可惜天璣同玉衡有事在去了別，不然的話，倒也可以幫上忙。」

天權卻道：「其實，我心裏頭擔憂一事。」

天璇開齊聲問道：「何事？」

天權皺眉，低聲說道：「我覺得，天樞對花娘子，實在是……不同他人。甚至有些……」琢磨著不曾往下說。

天璇面一變，開卻不以為然地，只道：「天樞熬了這許久，也該有個人了，不然的話，我都疑心他有病。」

天權哼道：「你不明白我話中意思，天璇明白。」天璇點點頭，卻不說。

開道：「小權你便是如此，有話不直說，你憋得慌不呢！」正說到此，有丫鬟過來，見三人在此，便停了步子，不敢上前，天璇說道：「都走開去罷，此不用伺候。」丫鬟們答應了，垂頭小跑退開。

且說楚昭帶著搖到了裏頭，卻見季淑蜷子臥在床上，楚昭當即過去，將季淑輕輕擁住，便低聲喚，季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著楚昭，便道：「楚昭，你來啦，別給那二貨看到，他又要想法兒打你了。」

楚昭怔了怔，不明白「二貨」是什麼意思，便點點頭，說道：「小花，你如何了？」見能言語，心裏半是酸楚半是寬。

季淑垂了眸子，疑說道：「噫，小花？你怎地這麼我？只有我爹才這麼我……你不是該我大麼？對了，我爹呢，你他來，我、我有話要同他說。」

楚昭見神思恍惚，言語糊塗，還以為人在上府，分明是不曾清醒過來，便急忙轉頭看向搖，說道：「搖，快來。」

搖正獃獃站著，聞言便上前來，見季淑面慘白，角一抹朱紅，氣息衰竭，心頭也是一驚，急忙手握住季淑的手，聽了片刻，手倉促了回來，就輕聲地道：「不好……」

楚昭只覺得驚心魄，便說道：「到底如何？你、你細看看再說。」

搖見他關切之溢於言表，便道：「天樞……你、你將的裳解開。」

楚昭一怔，接著二話不說便將季淑的裳解了，搖一眼看到季淑頸間膩白，目不由自主向下去，卻又醒悟過來，急忙低了頭，只道：「天樞，你看……**之間，或者腹之間，是不是……是不是有異樣。」

楚昭握著季淑裳，垂眸看去，越過那玲瓏浮突的所在，果然見在季淑腰間往上，有一線紅痕，若若現，好似是劃傷，細看卻又不是，卻彷彿一抹胭脂浮著，再細看，卻地好似在。

楚昭失聲道：「怎會如此？」將季淑前裳掩起，只出腰間這片兒，說道，「搖你看看無妨！」

搖這才轉過頭來，垂眸一看，心頭髮憷，喃喃地道：「果然……果然被我料中。」

楚昭道：「究竟如何？」

搖說道：「天樞，醜話說在前頭，這個我真的不的。」

楚昭按捺怒氣，道：「你說到底是如何了！」

搖吶吶說道：「這蠱已經養的半大了……看起來有些年頭，至兩年。」

楚昭目瞪口呆，問道：「兩年？怎會？」如聽天方夜譚。

搖說道：「這胭脂蠱，又絕蠱，很是難得，又難伺候，我也是第一次見，據說中蠱之人，只要隔斷時間將玉魄帶再上，便絕無異樣，甚至也絕疾病，可子卻會日虧一日，任憑多健壯之人，也會日漸羸弱，氣衰竭，若是滿了五年，蠱蟲了，那人便會枯瘦而亡。」

楚昭說道：「玉魄……那是何？」

搖道：「這蠱極難得，且又古怪，要養兩三年才得一隻，養蠱之時，旁邊必陪著一塊上好玉給他，蠱才會安穩養，蠱蟲之日，玉魄也了，此後玉魄在旁，蠱蟲就不會發難，玉魄離，蠱隔不多長時日，得不到玉魄相陪，就會躁發作。」

楚昭說道：「先前渾然無事，莫非是有玉魄防？」搖卻又道：「我雖不知道究竟如何，但多半是這樣了。」

楚昭說道：「玉魄何在？哪裏能找到？」

搖道：「這個須問下蠱之人，另，天樞，莫非你想找玉魄？」

楚昭道：「這是自然！」

搖搖頭，說道「天樞……若是我，就不會找那玉魄。」

楚昭問道：「這是何意？為何不能找！」搖說道：「因為，玉魄不回來，這蠱就不會長，但若是過了三年之期，蠱了，就算有蠱引也是無濟於事，這人到了第五年上，必死無疑，什麼也救不了的。」說著，便輕輕嘆了口氣。

這真真宛如「飲鴆止」，楚昭一時也沒了法子，獃獃地只看懷中季淑。卻聽季淑道：「我爹呢，我有話要跟他說，快他來。」

楚昭咽一口氣，說道：「搖，我知道你先前所為，雖然太過，卻也是為了我好，你說我的願便如同你的願，那如今我便對你說句實心言語，這人對我來說至關重要，我萬不能沒了，——就是我的命一般！若是能有一分把握，也求你給我救上一救，你救了，就如同是救了我的命了。」

搖怔怔著楚昭，卻見他抱著季淑，手指頭輕輕拈起在臉頰上的一頭髮，小心翼翼地似怕驚了，垂眸那眼，滿是意，又包含無限痛惜。

驀地他抬頭定定看著自己之時，那虎目泛紅，泛著水，卻又帶著決然，是無聲地相求或不由分說地命令，那悉的味道，仍是昔日那個在邊漠同大傢伙兒縱橫馳騁，傲然立馬背上的堅毅之人。

搖先頭只說他似有些變了，此刻卻才知道，楚昭並非是變了，他的上只是多了某些先頭沒曾有過的東西，搖不了解甚至害怕的東西。

所謂鐵，便如是了。

搖幾時見過這樣的楚昭，一時滿心震撼，心頭百轉千回糟糟地，又有些難言地酸楚，想說什麼，卻說不出，最終只道：「天樞……君上，你、你不必如此，我……我盡量想法子就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嗯呢，先發這章，於是今天還會有一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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