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暗算早晨，青雲山上微涼的風輕輕吹著，將一山的薄霧都徐徐翻轉，如輕紗飄在茂林間。祖師祠堂之外的三叉路口，鬼厲、鬼先生與掃地老者三角而立，在微妙的氣氛中對峙著。

那老者臉上的皺紋了，沙啞著聲音緩緩道：「二位並非這青雲山上的人，為何私自到此青雲重地，不知有什麼事麼？」

鬼厲默然無聲，眼神在那老者上打量了片刻。鬼先生就站在他側六尺之外，以他們二人的道行，放眼天下也未必怕了誰了，隻是在他二人之間，卻很明顯的誰也不信任對方。

不過此時此刻，鬼先生藏在黑紗之後的眼眸，卻一直盯著那位掃地老人，目炯炯有神，似乎有另外一種奇異的覺。

那老者覺到了什麼，巍巍轉過來，看向鬼先生，道：「這位高人，你一直盯著老朽，莫非有什麼話要說麼？」

鬼先生忽然笑了一聲，道：「你不過是個看守青雲山祖師祠堂的老人，何必多管閑事，眼下這位年輕人……」他一指鬼厲，道：「他久聞青雲山幻月府的名聲，想要進去見識一下，不知老丈放不放行？」

鬼厲站在遠，忽地冷冷哼了一聲，道：「上山之前，你我早就商量好了，由我進幻月府吸引青雲門的注意，你趁機潛青雲山祖師祠堂，將青雲門列代祖師靈位全部毀去，給青雲門一個好看，怎的到了此，你還不進去麼？」

鬼先生一窒，向鬼厲去，隻見鬼厲麵肅然，麵上表嚴肅而認真，要說沒這回事都很難讓人相信。鬼先生看了他半晌，似苦笑了一聲，微微搖頭。

那老者看了看鬼厲，又看了看鬼先生，麵漸漸冷淡下來，眼中銳也逐漸明亮，淡淡道：「看來不管怎樣，二位都是對青雲不懷好意了。隻是青雲重地，老朽看守多年，二位想要在此肆，便先過老朽的好了。」

他這般淡然說著，麵對著前方這兩個神而陌生的人，慢慢站直了。

清晨後山林之間，悠遠傳來的清脆鳥鳴聲音，突然似停頓而消失了，隻有滿山的薄霧依舊飄著，纏綿在他們周圍。

人生數十載的，似也在這靜默中悄悄流淌過去，變作了眼角的細紋。

鬼先生忽然道：「你的左手可還好麼？」

鬼厲與那老者同時一怔，鬼厲自是不明白鬼先生怎的突然冒出這句莫名其妙的話來，但那個老者卻很明顯的震，一雙眼直盯著鬼先生，再也無法離開。

清晨裡，薄霧中，那老者凝視許久，忽然長長地出了口氣，麵上的驚愕表漸漸消去，徐徐道：「是你？」

鬼先生笑了笑，道：「是我。」

他頓了一下，目在老人的臉上打量著，就連聲音中忽然也帶了幾分慨，道：「這些年來，你怎麼老得這麼厲害？看你這個樣子，誰還認得你就是當年名天下的青雲門萬劍一！」

那老人耳中聽聞著「萬劍一」三字，忽地抖起來，就像是這三字如三把利刃，一刀一刀都刺在他的心間，就連被歲月深深刻痕的臉上，此刻竟也浮現出久不曾見的激神。

「萬劍一，嘿嘿，萬劍一……」

他低聲念著這個名字，麵上的神複雜而帶著痛苦之意。

鬼厲在一旁皺起了眉頭，萬劍一這個名字，他在多年前還是青雲門下弟子的時候也曾經聽說過，隻是絕然沒有想到這個傳說已經去世多年的人竟然還活在世上，更沒有料想到，那個令當今青雲門諸長老首座之間紛爭不已，蒼鬆道人更因此背叛青雲的絕世人，竟然變做瞭如此一個不起眼的糟老頭。

冷風吹過，掠著三人襟，在這一山薄霧如夢如幻的地方，往事彷彿也在這裡回。

直到，那個曾經的萬劍一，曾經睥睨世間，如今卻皺紋滿麵的老人，慢慢抬起頭來。

「噗」，一聲輕響，卻是從他手間發出。鬼厲和鬼先生同時去，隻見細細灰簌簌落下，萬劍一手中的那把殘破掃把，竟是在他心激之際，被大力碎，散落一地。

山風吹來，將一地的末一點一點吹走，萬劍一凝著片刻之前還在手間的東西，此刻卻消失無蹤。隨後，他抬頭凝著鬼先生，一字一字道：「當年若非是你，我已是殘廢之人，你對我有恩，我一直都記在心上的。」

鬼先生淡淡道：「你我當初一見如故，在西北蠻荒還有那普智和尚……」

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鬼厲忽地子一震，眼中大盛。

鬼先生和那萬劍一此刻卻都沒有注意到旁邊鬼厲的神變化，繼續道：「我們三人雖然門閥不同，卻總歸是相一場。如今普智過世多年，你也早就斷了訊息，不料今日居然還能相見，也不枉我來這青雲山一趟了。」言下慨之意，卻是不勝唏噓。

萬劍一臉上原本繃的表，此刻也漸漸鬆弛下來，嘆了口氣，道：「不錯，我也沒有想過，居然還能再見故人……站住！」

他話說了一半，聲音忽然急促，斷喝一聲，卻是鬼厲在一旁默然轉，不願再聽這兩個人牽扯往事，正向幻月府走去。

萬劍一冷哼一聲，也不見子如何晃，隻一抬手，原本乾枯的手掌忽地像是變大變長了千百倍，從背後如巨爪一般抓了下去。

鬼厲腳步一窒，也不回頭，手腕震，卻是在頭頂閃，淩空畫出一圓形圖案，片刻間芒大盛，正是太極圖，青耀耀。萬劍一巨爪被青擎住，瞬間被反震回去，但隻這片刻工夫，萬劍一原本乾枯的子已經擋在了鬼厲的前，隻是他的臉上重新浮現出驚愕表，道：「太極玄清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鬼先生的聲音在後幽幽傳來，道：「他可是當今魔教鬼王宗的大人哦！」

鬼厲眉頭一皺，但還是沒有說話。

萬劍一打量了他幾眼，點了點頭，道：「原來你就是十年前那個被青雲門逐出山門，投靠魔教的張小凡麼？」

鬼厲麵冷如霜，寒聲道：「讓開。」

萬劍一沒有毫讓開的意思，但上下打量了鬼厲片刻之後，卻忽然嘆息了一聲，道：「田師弟竟然能夠教出你這樣一位弟子，當真是了不起。」

鬼厲麵上神一，但隨即哼了一聲，麵上更浮現出幾分倨傲神，如視這當年鼎鼎大名的萬劍一無一般，逕直抬腳走去。萬劍一站直子，負手而立，卻也沒有退避的意思。

眼看二人越來越近，萬劍一忽地眉頭一皺，子拔地而起，幾乎是在同時，他原本腳下土地一聲悶響，瞬間裂開去，閃爍著幽冷青黑玄的噬魂赫然從他腳下土地激而出，直追而去。

萬劍一人在半空，子搖擺，忽地大喝一聲，震左右，竟然是淩空赤手空拳向飛來的噬魂抓了過去。噬魂頂端的噬珠片刻間紅芒大盛，一一縷縷暗紅全部亮了起來，夾雜在黑之中，更無遲疑，直衝而去。

黑氣翻滾，紅芒暗閃，瞬間周圍似乎都暗了下來，但萬劍一赫然衝下，所有的幽厲氣息似乎對他都不起作用。鬼厲麵一變，這等人道行，可以說他也是第一次見到。

眼看萬劍一就要將這世間兇抓在手中，但就在這片刻工夫，忽地在黑氣紅之中，噬魂頂端噬珠表麵之上，突然從珠子深浮現出一個怪異圖案，從小變大，從暗變亮，瞬間從黑氣玄中穎而出，金燦爛，正是一佛家真言『卍』字，一渾厚純和之力，其中卻又夾雜著一分詭異，生生將萬劍一的手掌反震回去。

萬劍一與鬼厲同時後退，半空中的法寶噬魂也飛回了鬼厲手中。

萬劍一人停頓在半空之中，臉微微蒼白，盯著鬼厲，一字一字道：「大梵般若！」

鬼厲麵無表，但心中震，眼前此人道行之高，當真是深不可測，這十幾年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夠空手抵噬魂妖力的人。

他這裡心中震撼，卻不知前方萬劍一也是吃驚不小。萬劍一本當年就是個驚才絕艷的絕世人，道行遠勝於同門中人，除了一個道玄真人能與他相提並論之外，更不把其他人放在眼中。後來雖然累遭不幸，命運坎坷，但今日麵對這個小輩，他心中那與生俱來的傲氣卻依然如故。

隻是與鬼厲此番手，卻是讓他吃驚不小，噬珠妖力詭異兇狠，雖然外表無恙，但已然牽他一激。而之後鬼厲所施展之佛門真法大梵般若，更是與道家魔教真法融為一，渾然無隙，連他這等修為也無計可施，被了回去，不由得心中震不已。

冷風颼颼，從場中吹過，薄霧輕輕飄，已經開始有散去的模樣。

萬劍一看了鬼厲半晌，點了點頭，道：「果然是江山代有人纔出，想不到老夫殘生之年，還能遇到你這等人，也算是天不負我。」

鬼厲皺了皺眉，不是很明白萬劍一話裡意思。隻是鬼先生站在後頭，卻是低聲地嘆息了一聲，似乎也在嘆曾經的老友多年之後，那心間的桀驁誌氣依然未變。但也就是在他嘆息時候，他一雙眼眸中異閃爍，盯在了萬劍一的上。

鬼厲冷冷道：「讓開。」

萬劍一看著他，那個年輕人在自己麵前冷漠倨傲，那神神，忽然間竟如此悉。他忽地笑了出來，神間有那麼一分酸楚，但隨即被一豪佔據，長笑道：「好，好，好，果然是年輕男兒。世間人本就該不放眼中！隻是你要過去，就用自己的真本事吧！」

鬼厲一聲長嘯，更不多話，縱而上。萬劍一瞳孔收，忽地後退，子飛到林邊緣，右手抓住一一人合抱大小的鬆樹，一聲大喝，剎那間周遭震，隆隆聲中，巨大的鬆樹竟被他生生連拔起，如巨臂橫在半空。

萬劍一此刻手擎巨樹，傲立半空，哪裡還有毫曾經的猥瑣佝僂模樣？看他意氣風發，麵上神激，眉目皆張，正是當年不可一世的模樣。

「來，」萬劍一大喝一聲，如驚雷響過，「你有噬珠，便看看我這青雲巨樹如何？」

他子晃，剎那間巨樹舞，「嗚嗚」聲響，轉眼間迅疾無比，漫天皆是樹影，鋪天蓋地衝來，風聲勁急，再也聽不到其他聲息。

鬼厲臉大變，在樹影中翻騰，那巨樹風暴如洶湧澎湃的巨浪，又似永無止境的水，一波過一波，一浪高過一浪，追逐在青天之下，一山薄霧也似為之震。

風過林梢，便化作狂風，在半空中轉為漩渦，吞噬著世間萬，鬼厲便置在那漩渦中心，周圍幢幢皆是樹影，勁風刮麵如刀，彷彿一不小心，便要被這銳利之切割的碎骨。

萬劍一狂笑不止，彷彿又回到了曾經縱橫天下的歲月，臉上表更是興，全神貫注在鬼厲上。鬼厲在風暴之中，忽地一咬牙，眼看前方樹影如山來，這一次卻不躲閃，右手一抬，噬魂閃爍著幽紅暗飛出，在千萬樹影中「噗」的一聲，準確無誤地釘在樹之上，片刻間妖力狂舞，道道紅從噬珠上騰起，從樹榦上纏繞過去，所過之，樹榦迸裂，碎屑橫飛。

片刻間，巨樹樹榦已被這妖力噬去三分之一，但萬劍一臉上神卻不驚反笑，長笑一聲，左手橫空切下，樹榦被那無形勁風掠過，登時如豆腐一般被生生切斷開去。被紅芒籠罩的前頭樹榦，轉眼間似發出一聲.，化作末，散落風中。

但前頭的萬劍一將殘餘樹榦擎起，如擎天一般，威武而不可一世。漫天樹影轉眼消失，風暴止歇，勁風停頓，世間萬瞬間停頓呼吸，都在凝著那個飛揚在半空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