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橙糕「姐姐這回怎麼對這劉氏如此心慈手？」宋恬在回程的馬車終於按捺不住，問出了口。

宋稚默了一會子，道：「見到時才艱難憶起，時我在娘親房中午睡，半睡半醒間曾隔著屏風聽見譏諷一子的妝容。因為沒見到容貌，不知道母親說的是誰人，今日與劉氏近談，恍惚憶起這件事，想來那時被娘親譏諷的子應當就是劉氏。」

宋恬也曾發現，當林氏對著份不如的人時，傲慢驕矜的一麵經常會浮現出來，不過與宋府往的人大多都是親友，偶有一些份低微的人，也是有緣故的。

就比如說劉氏，從前劉氏的夫君與林府有幾分祖上的，劉氏又與林氏年紀相仿，逢年過節時常有個往來，既然是閨閣中識起來的，婚後又同在京城，來往不斷也是可以理解的。

隻是不知道這劉氏和林氏相的方式，會是如此的刻薄。

雖說刻薄，倒也是很常見，紅花總要綠葉來襯托。

就連劉氏這般姿平平之人，邊丫鬟的相貌比也還要不如些。

「派人去向劉氏的夫君言明此事，至於他會如何理，你就不必管了。有些事，我們不必沾染太多，由旁人做就好了。」宋稚抿了抿，道：「今日之事，我們確實也管得多了些，本該娘親自己理的。」

宋稚這話說得溫和，宋恬聽耳中，卻覺有些難，就像指尖紮進了一枚微小的刺，雖不怎麼痛，但很。

含糊的『嗯』了一聲，從王府的馬車上下來，拒絕了宋稚的留邀，徑直登上宋府的馬車回府去了。

宋稚站在門口遙遙的著宋府的馬車離去，直到流星小聲的催促，道：「夫人，咱們進去吧。」

宋稚沒有說話，隻是邁過高高的門檻，神不變，隻是眉宇間似乎有些哀愁，像是即將或已經失去了一些東西。

「流星。」宋稚回到院，坐在書桌前忽然開口道。

流星正在煎茶，水滾了，麻利的拎起小壺，將第一泡廢茶倒桶中，抬眸向宋稚，「夫人，怎麼了？」

「你說，親人之間是否也分緣深緣淺？」宋稚一麵問，一麵把玩著宋恬在去年生辰時，送給的一對玲瓏鏤空雀銜枝球。

流星雖不明宋稚為何有此想，但也細想了想宋稚的話，道：「應該是吧。」

宋稚倒也沒想到流星會做此回答，道：「為何這樣說？」

流星是個直腸子，道：「都說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就算是兄弟姊妹，也有子不投契的，這也很正常啊。」

「那你覺得，我的這幾個親生兄弟姊妹，是不是都不大相像。」宋稚自己心裡已有答案，卻也想聽一聽流星的看法。

流星將一杯煎好的茶端給宋稚，為難的看著，道：「夫人真要我說？」

「你我之間有何妨？說罷。」宋稚飲了一口茶，茶水微苦，人清醒。

「五爺方纔出生，自然是瞧不出什麼的。都尉與夫人最是投契，雖說子並不十分相像，可同樣都是豁達之人，便是夫人出嫁了，你們二人的關係卻不是那麼容易就會疏遠了的。」流星說起宋翎的時候，宋稚的眼睛亮了亮，又黯了黯。

流星眉頭微抬，繼續道：「四小姐，小時候跟夫人親近些，不過姑孃家大了自有的心思，若是跟夫人您想不到一去，夫人也不必太過掛心。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不是麼？」

流星這幾句話，一句句都按在宋稚的心坎上，宋稚握住流星的手，道：「流星最知我心。」

流星看此懵懵懂懂，莽莽撞撞，隻將宋稚的緒奉在心肝上揣，才能看的這麼明白。

「明日去接儒兒來府上住幾日，你親自去。」宋稚心裡沒有一刻不記掛這儒兒這孩子，聽沈白焰說宋翎手頭上的公事一件也沒落下，想來回府也是整個人全紮在書房裡頭，斷沒有照看儒兒的力了。

流星點了點頭，道：「奴婢知道，一定帶上橙糕去接小公子。」

橙糕用的是酸橙裹著紗布碾出來，再兌蜂和糯米，按團，塞進模子裡蒸。

原本的模不過是方形圓形，裡頭雕出牡丹的花樣來。後因為儒兒喜歡這道糕點，鬆香特意府上的工匠製了貓兒臉和兔兒形狀的模來，蒸出來的糕點極味又可俏皮。

流星第二日午膳後便要去接儒兒來王府，這道糕點的酸橙和蜂份量拿又微妙，鬆香不放心給旁人去做，又要做午膳，忙得團團轉，幸好來得及，橙糕一蒸，即可被放進了流星手中的食盒裡。

橙糕跟著流星搖搖晃晃的上了馬車，又跟著流星下了馬車，一路穿過曲曲折折的院迴廊，食盒被掀開，一點點微的熱氣撲到了一個蒼白小男孩的臉上。

「還熱的。」儒兒手了一塊橙糕，放進裡。

明明是一個簡單極了的作，流星卻見儒兒邊伺候的金媽媽了眼眶，金媽媽是曾蘊意的母，現在曾蘊意去了，到儒兒邊伺候也是自然的事。

「姑娘，真是太好了。」金媽媽將流星拉到一旁，輕聲道：「小爺這是頭一次自己拿東西吃。」

流星安道：「媽媽也別憂心了，王妃讓我接小爺去住上幾日，您給小爺收拾些東西，也一塊去吧。」

金媽媽用帕子了泛黃的眼睛，連連點頭，道：「好好，我這就去。」

剛一出門，卻在門口立住了，流星迴過來，見到正抱著的兒子想要進門。林氏新添了個兒子，哪還有心思管孫子？曾蘊意又去了，孩子自然重新歸了。

「姨娘怎麼來了？」金媽媽堵住門口，擺明瞭不想進來。

「我帶虎頭來瞧瞧自家哥哥，你難道連這也不許？」細細的描了眉，勾了，看起來倒是多了幾分氣勢，這可唬不住流星。

流星咳了一聲，道：「姨娘來了不巧，王妃讓我來接小公子去王府小住，現下正要走呢。」

見是流星開口，連忙賠上一點笑容，道：「王妃的意思？王妃真是心疼的侄兒們。」

宋稚分明隻要帶儒兒去住幾日，非要說個『侄兒們』！金媽媽氣不打一來，道：「小公子馬上要啟程了！姨娘還是快帶二公子回房間去吧！等下搬搬抬抬的，有個衝撞就不好了。」

「有什麼衝撞的？」抱著孩子是從金媽媽邊上了進來，金媽媽怕傷著孩子，也沒敢太認真阻攔。

「我在這邊坐著就是了，也好他們兄弟倆親近親近。」竟在儒兒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笑盈盈的看著儒兒。

金媽媽的臉難看到了極點，像是有人強行餵了一口餿水。

流星也覺得的做派太過放肆，張開了口，正要說話時，卻聽見一個稚的聲響起，「弟弟留下，你出去。」

眾人皆愣住了，抱著孩子的手不由自主的了，看著儒兒那張孩子麵孔，有點不敢相信自己方纔聽到的話出自這個孩子的口中，喃喃道：「大哥兒說什麼？」

「你說自己帶弟弟來看我，那弟弟在這就可以了，你出去。」儒兒又更加仔細的將方纔的話說了一遍，眼神清明，口齒清晰。

金媽媽自曾蘊意去後，第一次覺得自己找回了主心骨，的腰板不由自主的了起來，聲音也響亮了起來，道：「嗤！哥兒說的話你沒聽見？以為自己是什麼正頭主子？姨娘一個，我呸！要麼留下哥兒，他們兩兄弟親近親近，若是擔心哥兒在這兒了什麼薄待，你就將哥兒一塊帶走！」

原本就是聽見流星來探儒兒，想著帶兒子來個麵，王妃以後別這麼偏心，有個什麼好東西好事，也要記著有兩個侄兒！

可不曾想竟被儒兒給頂了回來，弄麵盡失，一下打回原形來。

雖說曾蘊意去了，可儒兒畢竟是嫡出，有整個曾府給他做後盾，連宋稚似乎也格外偏疼於他。

看著抱著孩子灰溜溜的走了，金媽媽一下淌下淚來，半跪在儒兒邊，哭道：「哥兒，我的好哥兒，你是個氣的，你要記著，你是嫡出，是最最尊貴的，你是你娘親和父親的最出息的孩子。」

儒兒垂首看著金媽媽，仿若一個小大人一般拍了拍金媽媽的肩膀，道：「我知道了。媽媽去理東西吧。」

金媽媽拭了拭淚，低聲道了句好。

流星旁觀著這一切，隻覺得自己彷彿瞧見了一把好刀的淬鍊過程。

畢竟是下人，也不好開口，隻是替儒兒收拾好多餘的橙糕，本打算帶回去，卻聽儒兒道：「留下吧。這個不甜，給爹爹吃。」

橙糕雖兌了，可大上仍舊是不甜的，回味反倒有酸味，孩子吃這個很，可儒兒卻喜歡。

流星看著碟中那隻淺黃的小兔，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