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話很簡短,前頭不曾提及什麼調,後頭也沒有什麼解釋,僅僅是在這封信的結尾這麼一小段記述,顯得沒頭沒尾。
可就是這麼一段大雪的記述,卻讓李絳遷久久地持著信沉默,著老人看過來的眼神,低聲道:
“倚山城下雪了。”
倚山城位南疆,別說是下雪了,常年四季如夏,幾次霜凍都罕見,李玄宣一聽這話,先是微微一愣,很快就反應過來,有了震,答道:
“原是寧仙子……”
如若是換了別家,還真很難一下猜出其中的奧,可寧家元素真人死託孤李玄鋒,寧家更是曾經舉族系在李玄鋒上,李家知道的不,一下就猜出是在倚山城閉關衝擊紫府的秋湖仙子寧婉。
這一位不但是曾經執掌月湖峰的仙子、月湖最早的直轄上司,也是李家微末時就結識的人,與劍仙李尺涇、月闕劍李通崖都相識…而修行的是『寒炁』,與李曦峻道統相近,此道的異象就是松香與大雪!
“難怪急匆匆把他回去…也難怪說是不得了的大事,這果真是要變天的大事…”
可異象終究是異象,無論是功還是失敗,一場大雪終究是免不了的,李曦明功時月湖天既明,青池照舊以爲他隕,李玄宣喃喃了一陣,搖頭道:
“只希元素真人先靈庇佑,仙子萬萬要功!”
李絳遷畢竟是後輩了,他懂事的時日裡寧婉早已經閉關,族史裡也並沒有單獨提及此人,對這位秋湖仙子並不悉,聽了此話默默沉。
老人眼中盡是慨,搖頭道:
“當年仲父與萬元凱駕馬車出湖,第一次踏出這月湖,逢見了蕭雍靈前輩,便從他那裡得知秋湖仙子的大名…那時已經練氣八層,又是青池宗第一人,如今如若能紫府,也是一段佳話。”
李絳遷稍作思索,問道:
“老大人看來,這位寧仙子有多把握?”
李玄宣沉道:
“我看是大得很!聽聞的功法是元素真人親自選的,所的資糧也是元素真人畢生之靈資,甚至還有一份寒炁的紫府靈!”
李玄宣雖然只是個練氣,可自己兄弟也好,後輩也罷,都是一等一的人,老人知道的事多,可明得很,低聲道:
“元素是青池三元之一,與元修元烏比起來又更有不同,他的地位應當與遲尉比肩…都是元府傳人的好友,如若不是道統斷了,這些年的青池誰做主,可還真不好說。”
“當年遲尉、紫霈、金羽那位、得了多好?元素真人又能差到哪兒去?當年坐騎都是三目岹山,要不是出了司徒鏜這麼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狠人,這靈活到今天也是位紫府高修。”
“把我整個李家賣了,能不能夠這靈的一隻眼睛?他手頭難道只有那一枚【辛酉淥澤印】?能沒有些好東西?”
“你要是這麼來看,寧仙子突破紫府,不說十拿九穩,怎麼也有個七八。”
李絳遷還真是開了眼界了,暗暗點頭,答道:
“看來多半是好事。”
李玄宣點頭道:
“老頭子話不說太滿,可的確是好事,畢竟那一位歲數大了,衆修都知道,這可是天翻地覆的事,今後背後靠著的如若是寧仙子…”
元修雖然是三元中最年輕的,可壽元也差不多到了盡頭,本人又是個不好對付的一直有把李家拉青池的心思,如若是寧婉主持青池,那可就輕鬆太多了,李絳遷聽得清楚,答道:
“估著眼下前去倚山城也來不及了,李泉濤匆匆忙忙趕回,這事有得琢磨。”
李玄宣答道:
“當年的寧和遠死在北方,靈丟失,至今還沒有【辛酉淥澤印】的消息,這是靈寶!古靈!那一位嫌疑本就最大,自然有他琢磨的地方。”
兩人商議畢了都覺得是好消息,把這信收下來,李玄宣道:
“江北不知道你安排得如何了,老夫遊手好閒,倒是聽說個消息,吳國出了一位劍修,很有名聲,姓徐。”
李絳遷雖然日理萬機,可築基的思緒在,一下就梳理過來,一邊從桌案上的信中出一份來,一邊道:
“大人說得不錯,我這也得了消息,一是北海劍仙烠孚就紫府,在【解羽地】立派,號爲北府劍道…”
他頓了頓,鄭重其事地道:
“關鍵在於…這一位不只是劍仙,還是『太』一道的紫府真人。”
李玄宣聽得心驚,默默點頭,雖然江南號稱太道統,太一道的修士卻不多,太一道的真人更是沒有,也不知威能幾何,太一道也就個純一道氣候,李絳遷繼續道:
“另一則就是這徐道人了,殺了長懷山的修士,遠遁南疆,也算是當世第一例。”
長懷山在吳國的權威可謂是獨一檔的,殺了長懷山的人還能逃去,必然不是普通人,李絳遷搖頭道:
“大人將至,這一類的事自然也多了,左右還有兩三位,只是都不如這位徐道人誇張,他還擅長劍法,鬥法能力絕強。”
李玄宣低聲道:
“是這個道理,大人雖然仙駕落在江北,可兩岸的修士不,若是起來,也是個大麻煩,莫忘許霄前事。”
“晚輩教。”
李絳遷知道他是藉著徐道人來提醒,點頭應了,便送老人回去。
……
倚山城。
倚山城是南疆第一城,矗立在青池邊界的【令丘山】,越過此城,一路往南都是一無際的叢林,南疆整走向偏西南,稍東一邊靠岸的是北儋島和萬里石塘。
如若一路向西南再越過這重重林,路過古代南越的廢墟,到了沙黃國、驃人國,乃至於更遠的孟國與毒,那都屬於是南疆深數不清的妖嶺範圍。
雖然人屬的分佈範圍廣泛,可傳統意義上的夏裔僅僅到倚山城爲止,餘下的都是蠻夷之屬,當年的楚國已經多爲中原鄙視,城外的只能是苗外之苗,沒有被鄙視的資格。
這一座劃分華夷之界的雄城在【南火天府】的古籍上就早有了名字,【南火天府】鑄起此城時,這城滿天火焰,等到將【令丘山】的靈礦掘盡,這才漸漸沒了火雲,可此地依舊是靈機充沛,又背靠南疆,極各地靈氛影響。
可幾百年來從未落過雪的古城,此刻卻白雪皚皚,足以沒過人的厚雪積堆在城,將所有街道填得結結實實,諸多修士站在出雪面屋頂上,著白茫茫的天際。
‘好一場大雪…’
倚山城經過寧氏數代耕耘,幾乎上下的人都姓寧了,面對著滿天大雪的天象,諸修當然明白是何意義,也不敢去清理滿城的白雪,只忐忑不安地著天際。
最高的大殿之中,一位素子正端坐其上,看上去中年模樣,階下則站著一男子,一甲,面相狠厲,遠遠看著就不是好相與的角。
“母親,雪小了。”
李淵欽站在殿門前,著滿天落下的雪花,開口問了一句,寧和棉則從位子上站起來,相較於兒子的冷靜,明顯有些忐忑,邁步出了殿,沉聲道:
“一同去迎接真人吧!”
無論寧婉與不,這一趟是非走不得。
母子一同到了幽深的府外室,這座府的大門已經爬滿了冰霜,那一隻三目岹山的石像依舊盤踞在府之前,被堆積的霜雪塗了雪白的,只有那三隻眼睛幽幽地盯著前方。
寧和棉出手來,按在這石像的長角之,原先堅無法移的機關已經鬆,輕輕轉之下,滿是冰霜的府大門轟然開啓,濃郁的寒霜之氣從隙之中噴涌而出,如同一條純白的河流。
李淵欽凍得手腳冰涼,母子二人如今都是築基,可對上這等寒氣也是暗暗發怵,稍稍等著最濃郁的一過了,這才挪府之門,邁步而。
元素真人閉鎖了府之陣,這大陣經過他設計改造與神通加持,早已經與原先不同,裡立了一座灴火之燈,唯有這座法燈了寒氣侵襲而熄滅,原本閉鎖的大陣纔可以開啓。
這法子構思巧,幾乎解決了所有問題,寧家即使出了叛徒也打擾不得,只要府部寒炁涌便能進,寧婉出關最好,若是隕落,寧家人也能關收拾。
李淵欽頂著刺骨的寒炁,目所及就是放在府門邊玉桌上的一盞玉燈,早已經熄滅,只留下府中昏黃的芒。
這是寧迢宵修行之所,那常年浸滿靈氣的玉臺靜靜的立在幽暗之,牆壁上則約約煥發著陣陣幽,李淵欽細細的看了一眼,只覺得心中發寒。
這石壁上幽閃,似乎有很多人站在牆面上往外看,讓他後頸上沁出汗來,寧和棉拉了拉他,低聲道:
“真人修行之所,聽看。”
李淵欽低了低頭,寧婉修行的室還在府另一側,不過十餘步路,他才邁出一步,卻聽著旁的母親撲通一聲跪下來了,恭恭敬敬地道:
“拜見真人!”
他猛地擡頭,方纔還空無一的玉臺上已經坐了一白子。
材高挑,眉眼彎彎,黑髮披散在後,眉心點著一點雪白的豎紋,容頗有些溫婉和之氣,那雙眸子卻帶著些清冷,令人挪不開眼睛。
這子看起來才二十歲左右,袖繪著金紋,挨著玉臺靜靜坐著,白皙的大懸在臺邊,赤足踩在潔白的雲霧之中。
整座府中驟然沁滿松香。
李淵欽連忙退出一步,跪在母親後,聽著這仙子聲音清冷:
“和棉,李玄鋒呢?”
寧婉並沒有去問寧迢宵,似乎早就知道這位長輩的結局,明明是就神通的日子,看著空的府,子的目中帶著悲意,寧和棉恭敬地道:
“南北大戰,夫君爲阻釋修南下而戰死。”
寧婉目微微黯淡,答道:
“像是他做的事。”
再度開口,問道:
“遲炙雲還未出關罷?他總有些攀比之心,事事快我一步,如今倒是要慢下了。”
寧和棉恭聲道:
“稟真人,遲炙雲已然隕落,遲家嫡嗣已盡,青池如今沒有姓遲的修士。”
寧婉終於容,聽著兩人把前後的消息講了,沉思良久,竟然有些落寞,答道:
“可悲,他也是個人。”
仔細算了算,神鄭重起來,問道:
“和遠隕落,【辛酉淥澤印】何在!”
“不知所終…”
寧婉咬了咬牙,冷哼一聲,道:
“吃相真是難看。”
這真人從玉臺上踏空下來,轉過來,著後彩幽幽的石壁,呼道:
“何人在此?”
遂有一張張面孔正在從石壁上浮現而出,有的模糊,有的清晰,寧婉卻空落落地盯著石壁角落,並不細看,很快一切消散不見,似乎在計算什麼,過了片刻,忖道:
‘十九…了兩位…大人說了,容消散,即謀果位,除去紫霈前輩,還有一人,既然沒有聽說什麼人證真君,那就是藉助了某一金投胎。”
“正巧安淮天三道金分出,有一位應當是對應『真炁』,看一看位子,是長懷山的那一位,要謀取『真炁』之位了。’
抿著沉思良久,輕輕敲了敲玉臺,這玉臺微微晃,竟然從中分開,裡放著一匣,陳放著二十八道白的小旗。
這子輕輕招手,二十八道小旗一同飛起,圍繞著的掌心盤旋,寧婉微微一笑,擡步出去,整座府的大陣頓時搖起來,便見無數的白閃亮,太虛中飛出一面桌岸大小的巨大玄紋陣盤來。
紫府大陣的佈置從來是一件繁瑣的事,哪怕是紫府陣盤,佈置與收納也是一件麻煩事,寧婉卻好像從太虛中取出一樣法一般簡單。
“走罷,見一見元修前輩。”
這位秋湖仙子踏著無盡的飛雪而起,寧和棉站在雪中突然後知後覺地想起一件事:
‘真人當年被稱作秋湖仙子,可不是僅僅靠著一修爲…陣道天賦之高,可是被遲真人、元修真人幾位誇讚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