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永善忽地冷笑一聲，又躺倒下去，不理會。

    孟千姿毫不在意他的態度，悠悠道：“你若想害死你全家，當我今日沒來過。”

    說著就站起來，作勢要離開。

    心中默默數著：一、二……

    “你什麽意思？”

    果然，和永善繃不住了，踉蹌著撲到牢門前。

    孟千姿這才注意到他腳踝上拷著兒臂的鐵鏈，因太急切，差點被鐵鏈絆倒。

    賭對了。

    這世上應該沒有幾人能不顧家人死活吧？

    “你什麽意思？”

    和永善雙手拽住鐵欄桿，一雙凹陷渾濁的眼死死盯著孟千姿，大聲問道。

    不過四十出頭的男子，因牢獄之災生生老了十歲，與卷宗上富態的畫像天差地別。

    孟千姿抱起雙臂，目落在他花白的頭發上，緩緩出聲。

    “和永善，晉郡最大的冶鐵商，三個月前因失手殺人獄，你拒不認罪，家人奔波打點後，案子最終被刑部提起重審，按慣例應由刑部派人去你原籍審理此案，你卻被押往京城，是為什麽？”

    不待和永善回答，繼續道：“與你案發同一時間，兵局大鐵匠一家三口死於非命，至今沒有查出兇手，你覺得是巧合嗎？”

    和永善冷冷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說完又要返回草堆。

    孟千姿無聲笑了笑，“聽不懂沒關係，你隻需知道，有人想要你死就行了。”

    和永善猛地抬起頭來，目中都是震驚之。

    須臾，咬著牙道：“我沒有殺人！”

    “我信，所以，你還認為你活著走出去？”孟千姿靠近一步，盯著他的眼睛。

    加快語速說道：“其實你已經知道是誰要你死，但你不敢說，你想保護你的家人，你忘了，斬草必除！”

    “你不要說了！”和永善憤怒地敲打著鐵欄桿，紅著眼嘶吼道。

    孟千姿不理會他的無能怒吼，“你的死隻是開始！”

    “不可能，禍不及家人……”

    “如果是你，你會相信那些會隨著某人的死就消失嗎？不會的，你會擔心那個人的家人也知道這個……”

    “你閉，你這個瘋子！”和永善的緒更加激，目眥裂地盯著孟千姿，雙手因太過用力，指骨都泛起了白。

    孟千姿毫不懷疑，若不是隔著鐵欄，他定會來掐脖子。

    把酒壺扔進去，“小心點，別被人發現。”

    和永善突然怔愣了一下，旋即低著頭朝後退去，大意了，他竟被這不男不的家夥詐了。

    此刻他恨不得拔掉自己的舌頭，那句“禍不及家人”等於承認他知道是誰要殺他。

    孟千姿沉默了片刻，淡淡道：“就算你犯了律法，家人會牽連，但不至於死得不明不白，按律法你還不夠資格滿門抄斬，好好想想吧，我會再來，那將是你最後的機會。”

    說罷，孟千姿利落轉，不再與他糾纏。

    這次的收獲不小，起碼證明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和永善獄是人陷害，為的就是滅口。

    不過和永善的狀態不宜得太，若他真的跟販賣鐵有關，也絕不會輕易說出此事。

    他需要時間。

    已經給他埋下家人也會被滅口的影，他會斟酌衡量的。

    人總是這樣，不想死，但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就希家人不會累，若家人的安危到威脅，便會生出一個想法：拖著要他全家死的人一起死！

    沒錯，就是這樣想的。

    當走到上一層的出口，孟千姿忽地停下腳步，朝鍾毓問道：

    “這是獄還是外獄？”

    “外獄。”

    “那獄怎麽去？”

    鍾毓順手指了指，“上去，往東走到底，穿過通道就是獄。”

    “特獄呢？”

    “自然是在獄下麵一層。”鍾毓說完，後背突然一麻，警惕地看著道：

    “江小姐您要做什麽？”

    孟千姿抬步往上走，“想去看看。”語氣平淡得就像在說想吃碗湯麵。

    鍾毓嚇得一個趔趄，想要拖住又想起是未來的雍王妃不敢造次，隻得快步跟上，急道：

    “您快停下吧，咱們得在夔三監外等到換班，特獄有專人把守，不能去。”

    “左右也還等那麽久，不如去看看，你要是害怕就在這裏等我。”

    孟千姿知道危險，但還是想去一趟，萬一就能見到父親呢？

    哪怕看他一眼也好。

    鍾毓急得抓頭皮，他害怕？

    金羽衛的詞典裏就沒有害怕這兩個字。

    但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也是一個合格的金羽衛心中有譜的。

    比如這特獄就不能去。

    關鍵是，他不能讓一個人跑啊……若這準王妃有個什麽差池，他也不用活了，直接抹脖子吧。

    孟千姿走得飛快，等他回過神來，兩人已經站在第一層通往獄的通道口。

    鍾毓正想再勸說，隻見孟千姿豎起手指在邊做了個噤聲的作。

    緩緩彎腰下去，在地上起粒黑乎乎邦邦的窩頭殘渣，接著手指一彈把那通道壁上著的火把打滅了。

    霎時間，本就昏暗的通道立刻漆黑不見五指。

    鍾毓倒吸一口涼氣，眼球都快瞪出來。

    王、王妃娘娘這功夫比傳說中還要厲害啊……

    孟千姿拉著他往凹壁上一靠，“我見機行事，你在這裏等我。”

    隨即又快速道：“放心，我絕不會惹事！”

    還不待鍾毓說話，人已經閃沒黑暗，看不見人影了。

    鍾毓狠狠一咬牙，把心一橫，跟了過去。

    罷了，要是被發現，就說是金羽衛辦案，對方也不能把他們如何。

    至於後果……就讓指揮使大人屁去吧，左右是大人的媳婦兒！

    穿過漆黑的通道，終於能看見孟千姿的影子了，這一看鍾毓差點沒原地升天。

    隻見未來的雍王妃形如鬼魅，悄無聲息地近一個巡邏的獄卒，一記手刀砍在那獄卒脖子上，不等他落地便將他拖到角落藏起。

    察覺到後麵又有來人，孟千姿手扣一枚梅花鏢就要去。

    虧得在最後時刻認出是鍾毓，才收了手。

    既然人已經跟來了，也不廢話。

    “跟在我後麵，一會兒給我放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