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春芽從大夫人那邊抄經回來,剛走到“明鏡臺”大門前,就見一個婆子跪在那里,向著門嚎啕大哭。
“家主開恩,求家主開恩啊。”
彎兒躲在門,瞧著春芽回來了,便趕忙一溜小跑下來低聲音說:“是青簾姐姐媽郭大娘。”
“從前在老太太跟前伺候,也是管事的。”
還沒等春芽細問原委,那郭大娘倒是先看見了春芽。搶先膝行過來,一把就抱住了春芽的小。
“姑娘行行好,你就饒了我那可憐的閨吧!”
春芽微微蹙眉:“大娘別這樣。您先起來說話。”
那郭大娘涕淚橫流:“姑娘要是不答應,老婆子我今天就跪死在這兒!”
春芽手扶住郭大娘的手臂:“大娘還沒說是怎麼回事,又讓我如何答應?”
郭大娘:“我那可憐的閨被配給了看墳的刁六!”
“那個刁六,已經死了三個老婆,他自己是酒鬼、賭鬼;聽說他那東西上長了鉤子,能鉤人的腸子,但凡跟了他的人就沒有能活過一年的去啊!”
春芽也有些意外。
“此事我不知。大娘來求我可求錯了,我怕是幫不上大娘。”
郭大娘卻道:“姑娘怎會不知!這一切還不都是因為姑娘而起,姑娘可不能一推六二五了!”
“我那可憐的閨,是打小就被老太太親自指到家主房里伺候的。從幾歲上,到如今十八歲,我那閨是陪家主一起長大的,主仆分自是深厚。”
“可是姑娘來了之后,一切卻都變了。就因為我閨不小心得罪了姑娘,竟然就家主狠心給攆出去了!”
春芽聽到這兒,無聲嘆口氣,輕輕松開了手:“若大娘是要跟我說這個,那大娘便不必說了。”
“我當日經歷的,與大娘所說的可本不是一回事。”
可是郭大娘卻還是死抱著的不撒手:“老婆子我這麼大歲數了,什麼沒見過!世家大戶的宅里,在公子爺們跟前伺候的姑娘們存的是什麼心思,我當然全都明鏡兒似的!”
“畢竟家主跟前的姑娘就這麼幾個,一個蘿卜一個坑兒的,姑娘想進來,就必定得走一個。”
“也是我那閨脾氣太耿直,這就姑娘尋著了短。姑娘你可別說跟你沒干系,若不是姑娘你來了,我閨怎麼會走?這事兒怎麼就湊巧在姑娘這兒了?”
家主的院子門前鬧出這麼大靜來,雖然沒人敢公然過來看熱鬧,可是春芽隨便抬頭,就能瞄見或遠或近覷過來的目。
春芽攥袖口:“大娘到底想怎樣呢?”
“我看大娘既然門外跪著,必定是家主不見吧?家主不答應的事,我自也幫不上忙。”
郭大娘便道:“當初姑娘你不是也這麼跪在家主門外的麼?姑娘跪了一晚上,家主就還是心收留了姑娘。”
“老婆子我雖說年紀大了,子骨兒比不上姑娘,興許這一跪就一命嗚呼了,可是老婆子我不在乎!”
“我也學姑娘,也在這兒跪一晚上!家主既能收留姑娘,憑什麼就不能憐憫老婆子我一回?”
春芽蜷了蜷指尖,便索也對著郭大娘跪倒了下去。
兩人面對著面。
春芽更是弱若柳,哭得梨花帶雨:“大娘既然說起我那天的傷心事,那我便也不怕大娘知道:當日我跪在此,青簾姐姐便親自出來薅著我的頭發,原地拖著我走……”
“大娘是年歲大了,可是當日我不僅剛被絞頸,只剩下半條命;更是中了毒。姐姐竟還那樣對我……”
“家主慈悲,若是大娘非要跟我用一樣的法子,那便也跟我當日一樣瀕死才行吧……”
郭大娘被噎著,瞪著春芽:“你!”
春芽輕珠淚,低了聲音:“大娘,演不下去了麼?”
“大娘連我都騙不過,又如何能騙得過家主呢?”
郭大娘一哽,隨即又放聲大哭:“你個狐貍、喪門星!我那可憐的閨,全都是被你害了!”
趁著郭大娘哭,春芽起,將小從手里出來。
走上門階,正看見翹兒也躲在墻角看。
見春芽來,翹兒嚇得扭就想跑。
春芽嘆口氣住:“郭大娘這麼在門口大哭大鬧,家主也為難。我說的話又聽不進;你去勸勸吧。”
翹兒臉上一黑,抿了抿角,便也只好去了。
春芽回頭看翹兒背影。
緩緩手,將膝彎褶皺抻平。
.
郭大娘在“明鏡臺”大哭大鬧一場不奏效,又到了佟夫人的“花滿堂”外跪著大哭。
齊嬤嬤進通稟,將郭大娘哭喊的那些話都學了一遍。
佟夫人便皺眉:“這是老糊涂了麼?胡說什麼呢?我幾時說過,要將青簾配給那個刁六了?”
佟夫人原本念著郭大娘是老太太跟前的人,還猶豫著是不是要見一面。此時見滿胡言的,便吩咐:“就說我不在。”
齊嬤嬤出去吩咐完丫鬟去傳話,自己扭頭又回來。覷著佟夫人,有些言又止。
佟夫人便皺皺眉:“你說就是。”
齊嬤嬤道:“會不會是……杏兒姑娘?”
佟夫人抬了抬眉,便也嘆口氣。“我方才也想到了。”
除了阮杏之外,又有誰敢“假傳圣旨”,說這是給指的婚配呢。
傍晚的時候,那郭大娘終于走了。
阮杏興沖沖從外頭進來。
佟夫人瞟一眼:穿著騎馬裝,臉紅撲撲的,手上還提著馬鞭。
顯是騎馬走了遠路。
“去藍田莊了?”
平侯府的祖墳就在藍田莊。
阮杏紅了紅臉:“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姨媽!”
佟夫人放下茶杯:“做什麼去了?”
阮杏索實話實說:“押著那個青簾拜天地去了啊!自然得等他們了房我才回來。”
佟夫人嘆口氣:“你呀!”
阮杏聳聳肩:“姨媽可別可憐!那日房里的是齊嬤嬤給搜出來的,現在除了恨那狐貍之外,必定連齊嬤嬤和咱們都一起恨了!”
“若這回不好好發落了,天知道以后會不會也會連齊嬤嬤和咱們一并報復了!”
齊嬤嬤便一瞪眼:“是自己干了不要臉的事兒,還敢怨恨別人!”
佟夫人搖搖頭:“我自然不在乎的死活。”
“只是,因這件事后,二郎那邊怕是跟我要生了芥。”
阮杏挑眉:“為何?”
“人不是毓哥哥親自攆出去的嗎?”
“也是毓哥哥說要將姨媽將配給小廝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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