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晏連續多日未歸。

彎兒從外頭聽到的消息是，如今蕭狐若得了天下，可是那些蕭家的藩王們卻不肯服他，有些趁逃出京城回到封地的藩王又開始蠢蠢。

潘王之，自古以來都是擺在天子面前的頭等難題。蕭狐若自己當然沒本事解決，便都托付給了云晏。

于是云晏奉旨，帶兵出京，說是行獵，其實是去震懾各路藩王。

春芽再見到云，是在大皇子生辰宴當日。

春芽一大清早隨著阮杏宮。

馮小憐沒來，珠兒也沒來。

馮小憐因為畢竟是蕭凜的貴妃，如今姐姐又已在宮中為蕭狐若的“妃”，恐姐妹倆一起出現在宮宴上，反倒引出是非;

珠兒則是因為畢競曾經為青樓花魁，就算現在已經從良，可這樣的份也不合適進宮。

春芽盡管大著肚子，可是份還是丫鬟，所以反倒可以名正言順地陪同阮杏一起進宮。

兩人在宮門外下了馬車，卻見車夫等人都向車后行禮。

春芽回過去，卻見竟是云毓一襲雪白僧、一匹白馬而來。

晨如金，縷縷織在他僧之上，越發渲染得他周清萬丈，人不敢直視

春芽慌忙垂下頭，心下微。

這還是自從離開「明鏡臺」之后，第一次與云毓見面。

云毓高高坐在馬上，也并不回避，而是定定凝視。

他們兩個之間的形，阮杏自然看得清，心下也明鏡兒似的。阮杏便冷笑，“可真是巧啊，今日毓哥哥怎麼也來了?"

“毓哥哥不是向太后娘娘告了假，說是要在家閉關清修麼?"

云毓面上重又恢復清寂。

形飄逸，甩蹬下馬，面如冰雪。

“今日是大皇子生辰，圣上與我是姑表兄弟，無論于公于私，我都應該進宮來賀。阮杏故意拍了拍掌，“二哥說的真是義正詞嚴!"

湊近了低聲音，"二哥放心，就算我心知肚明二哥是為了誰而來，可是我不會說出去，我會替咱們云家留著臉面。”

阮杏說罷，幸災樂禍地掃了春芽一眼，然后便故意加快腳步先走進宮門去了，

春芽大著肚子，自然不敢走快，只能落在后面。

云毓緩步走上來，隔著一步的距離，與以相同的速度一同向前。

春芽又何嘗不明白，他今日就是特地來陪一起進宮的。

可是心下縱然再明白，這一刻卻也不便當面說破，否則只會讓兩人之間更為尷尬。

春芽只得低低垂首，將雙手在袖口里絞，不敢回頭，也不敢側目斜視，只能注視著自己腳下的石板面，一步一步沿著那長長的宮道走向前去。

待得走大殿，阮杏那邊廂早已經席坐好。

春芽為丫題，沒有坐席，只能站在主人后。

春芽繼續垂著眼簾向阮杏走過去，卻沒想一抬眼撞見早已坐在了阮杏旁的云晏!

他竟不知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云晏一黑黑甲，看樣子應該是剛剛才回來，尚未來得及卸下甲胃。

他的眉眼之間仿佛還帶著征塵疲憊，以及夜的暗。

而他一雙眼更像是染著死亡的森，此時正狠狠盯著!

春芽深深吸氣，竭力自己在這麼多人面前不要失儀。

司禮的太監見是云毓來了，急忙上前來引導，笑瞇瞇道，“太后娘娘口諭，請侯爺到太后邊就坐。"

太監將云毓引導到了對面那一列坐席上坐下，與云晏正好隔著整個大殿正面相對。

春芽深深吸氣，著大肚子站在了阮杏的后。

阮杏故意回頭說，"我方才走得也不快呀，你竟然還落在后面，而且越落越遠。幸虧毓哥哥陪著你一路同行，要不我還得擔心你迷路了呢。"

春芽漠然垂眼，只管行禮，“都是奴婢的錯。下次不敢了。”

餐前的果子小食擺上來，阮杏笑瞇瞇拈了顆荔枝送到云晏邊，“阿晏張，啊...瞧你上火了吧，都裂了，吃一口敗敗火氣。"

云晏面無表，就著阮杏的手將荔枝吞口中，緩緩嚼碎。

春芽從側后方看著他腮幫的蠕，一時間有些錯覺，他在嚼碎的恨不得是的皮。阮杏看云晏乖乖吃完，開心一笑，卻是又故意向后警著春芽，“毓哥哥方才與你說了什麼?他怎麼都過去坐了，還盯著你看?他可有與你說過什麼我都不知道的?”

春芽深深吸氣，竭力平靜地搖頭，"二爺他什麼都沒與奴說。”

不敢看向云毓，卻因為站立的位置而不得不看見云晏的側臉。

他并沒有看向，可是從他繃的側臉線條里知道，他早已怒火更熾。

阮杏是利用宮廷這樣的地方，故意一句一句地拱火。自己當然不會上當，可是顯然云晏還是中招了。

原本以云晏的腦筋，不至于看不出阮杏是在做什麼。他完全可以不當回事，可他卻還是當真了。由此可見他可真是將阮杏放在心尖尖上，無論阮杏說什麼，他全都肯信以為真!

春芽此時居于不利的境，只好借著肚子里的孩子來破局。故意虛弱地側歪了子，面虛白，向阮杏懇求，“三，奴肚子有些不舒服……求開恩，準奴婢先出去。奴婢唯恐待會兒再暈倒在這大殿上，那便是失儀了。”

阮杏這才驚訝地回頭，“哎喲，你竟然一直站著呢?嵐貴妃娘娘怎麼能這麼狠心，也不說太監給你搬張小凳子來。”

阮杏又是故意說給云晏聽的，眼睛一下一下瞟著云晏的臉。

春芽夾在中間，越發覺得沒意思，便自己更虛弱些，“奴求開恩。奴著實有些堅持不住了。”

阮杏冷漠地收回視線，點了點頭，"行，你且去吧。”

春芽可算得了大赦，趕忙扭就往外疾步走去。只想越走越遠，與這叵測的一切再也沒有瓜葛才好!

走得急，只顧著前路，卻不悉這宮里的方位。渾然不知，這宮中的高閣之上馮鈺正悠閑地倚著欄桿看著匆忙的影。

馮鈺歪頭問邊的太監，“皇上還在嵐貴妃那呢?”

太監躬答，“方才司禮的太監已經去請過皇上了，說宗室王公、文武大臣都已經到齊，皇上和嵐貴妃該出席了。”

馮鈺點點頭，指頭指了指春芽遠去的方向，“想個法兒，請皇上從那邊的回廊過來。”

太監略一思忖，隨即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