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小雨。
飛機在機場上空盤桓幾圈後,最終劃過雨霧,平穩落地。
二人自上飛機前一番對話後,便各懷心事,尤其沉默。
總辦已安排好一切,早有司機等在停車場。
“師兄去哪裏,我送你一程。”
“不用不用。中午還有飯局。下次有機會再約。”
阮知秋便不再強求。
與董衍認識不過是因為林易舟的關係,談不上。適才沒來得及控製好緒,已足夠尷尬了。
上了司機的車,閉眼仰靠於後座,才算真的鬆懈下來。
指尖無意識搭在手肘上,隻覺黏膩難耐。從下機到上車才一會兒功夫,上已沾染濃重氣。
剪不斷、理還的天氣,正如此時的心。
研討會辦在市區會議中心,與會的都是全國地產圈的頂尖人。
這幾年地產行業低迷,不頭部企業都頂不住,同行們自然想著抱團取暖。
一派陳詞濫調,聽得阮知秋昏昏睡。
突然肩上被人一拍。
回頭,後麵座位上是鄭子堯一張笑意盈盈的俊臉。
“小阮總,好好開會,別打瞌睡。”
“你怎麽來了?”
阮知秋又驚又喜,在這種無聊的場合能遇到人,心頓時好了幾分。
隻不過這種公開活,以往代表鄭家出場的基本都是鄭謙之。今日怎麽換鄭子堯了?
“大哥陪江鳶回南城了。”
原來如此。
“所以你是來救火的。”
鄭子堯挑了挑眉,“算是。”
臺上,協會主席還在慷慨陳詞,鄭子堯手指了外麵,“出去逛逛?”
阮知秋點點頭,跟在男人後麵,前後腳貓著腰從會場溜了。
走出會場的瞬間,兩人同時舒出一口氣。
“這種研討會真不是人參加的。聽了幾個小時,沒一句有用的。”
阮知秋了僵直的肩膀。
一會兒還有一場晚宴,走遠了不合適。兩人便在會場外的咖啡店裏消磨時間。
鄭子堯人靠在椅背上,兩疊著,問得漫不經心。
“他怎麽樣。”
阮知秋垂了眉眼,自上次從醫院離開後,便沒再聯係過他。
他好不好,真的不知道。
“我……不太清楚。”
“不太清楚?”鄭子堯有些詫異,看著人的神又不似有假,“我以為你們……”
“沒有。”
手指在咖啡杯上,轉了幾個來回。
“我總覺得……他好像不需要我。”
六年前不需要,所以走得幹脆。六年後不需要,傷到什麽程度隻字未提。
尚在試圖理清思緒,董衍的話對來說又是致命一擊。
一時氣他,一時又擔心。
這一整天口都像堵了塊石頭,不上不下,滯悶得難。
-
研討會結束後,便是例行的商務晚宴。
會議能逃,晚宴可逃不了。
地產人在造勢這件事上從不輸其他行業。這次活,主辦方還安排了全程跟采。
走紅毯,簽到牆前合影留念……一套流程看得兩人目瞪口呆。
鄭子堯拱了下側人的手臂。
“我說,你跟我哥,平時就參加這種活?”
“也不是……”這次確實誇張。
“這陣仗,我還以為自己在戛納電影節。”
“……那這紅毯走不走?”
“走啊,不走等著回去被我哥罵。”
說罷,他撐起手肘,角噙了一玩世不恭的笑意,“走吧,小阮總。”
“速戰速決。”阮知秋搭上他手臂。
今天淩晨,臨出門前想起晚宴還需要件禮服。
睡眼惺忪著,從帽間隨便抓了一件就扔進箱子。剛去換上才發現,竟是件大背。
實在過於隆重。
紅毯之上,阮知秋著黑絨背長,將的脊背完全展。背後兩側蝴蝶骨微微凸起,線條淩厲。
鄭子堯站在側,西裝是同係的黑,瀟灑矜貴。
閃燈“哢哢——”聲不斷,阮知秋微瞇了眼,側臉湊近鄭子堯,“快走,不要戰。”
鄭子堯心領神會,帶迅速過場。
兩人簽完到後,由專人引路,進晚宴。
行至酒水臺前,阮知秋微鬆口氣,“累住了。京州這裏的主辦方也太財大氣,一個小小的研討會至於搞得這麽聲勢浩大。”
“那還穿這麽漂亮?我以為你今天打算豔群芳。”
鄭子堯睨了一眼,話裏話外皆是揶揄。
“行了,你先自己玩會兒,我哥給我的任務,我還沒完呢。”
說罷,他便端了杯酒,向不遠的某位合作商走去。
阮知秋本想趁著鄭子堯離開,在一旁躲躲懶。敬酒的人卻一個接一個的來。
鍾叔落馬之快,讓不圈人見識了阮知秋的雷霆手段。加上與林家公子即將聯姻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
創恒新一代的掌門人,再無人敢小覷。
“小阮總,歡迎來京州。”
“以後多多關照,有機會合作。”
……
酒過三巡,今天的客套話KPI基本完後,腳下步子漸漸不穩。
鄭子堯出手,虛虛扶了一把,替穩住形。
見能站穩了,便鬆開,“趁我不在喝酒?”
“前輩的酒不能不喝。”
“什麽前輩……沽名釣譽之流罷了。”
鄭子堯其實沒說錯,這個圈子從來都是向資本看齊。管你什麽前不前輩。
這話從一向放不羈的鄭子堯裏說出來,竟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笑著,下抬了抬,“喏,你說的沽名釣譽之輩,又來一個。”
鄭子堯湊近,低聲線,“我接到某人電話,讓我替你把今晚酒都喝了。”
“……”
“他還真是……不顧我的死活啊……”鄭子堯幽幽開口。
阮知秋笑容僵在臉上。
“上次在鄭家宴會上,他知道了我在謝允那看病。”
鄭子堯聽了倒是罕見沉默下來。
“我確實沒想到這一層。”
鄭家人這塊金字招牌在外實在好用。
“沽名釣譽之輩”來一個,鄭子堯便擋一個。生意場上多都會給這位小爺麵子。
饒是這樣,一場宴會下來,阮知秋也酒量見了底。
“我送你回酒店?”
“不必。我定了附近的酒店,司機在外麵。”
鄭子堯點點頭。
五月底天氣,時雨時晴。阮知秋走出宴會廳時,早上的瓢潑大雨早已停了。
被酒意一陣陣衝擊。
雨後的草木清香混著泥味,阮知秋用力深吸了一口。
鄭子堯將送上車。向司機報完地址後便仰靠在後座,微闔了眼。
一片混沌迷蒙中,車似乎開了很久很久……頭暈得厲害,沒有力氣睜眼。
可能真的醉了吧。
等反應過來時,車已經停在了他們一起住過的公寓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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