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這兒的會員, 但對于這種保持材全靠吃的人來說，每次都像新來的一樣。

到后來回了家。

于祗在客廳里看文獻到十點多，間或啜一口紅酒, 才允許自己上床，否則等待的又是輾轉反側。

攤煎餅一樣在床上來回翻上幾十遍才能睡著。

周末倒沒怎麼發愁，睡得再晚也有樂子。

可工作日這樣熬，真的吃不消。

連自己都不知道。

是從什麼時候起，對江聽白那個自大癥晚期患者的依賴, 已變得這麼重了？

當約聽見客廳里那座自鳴鐘叮當響起來。在臨睡前，噴在枕頭上的安睡香氛也揮發得沒了蹤影。

于祗絕地嘆了一口氣，又是十二點了，今晚的努力全打了水漂。

悲憤地給江聽白打了一個電話。

江聽白這幾天住在Fairmont的行政套房，手機響的時候，他已經連續審了三個小時的報表。

跟著他下來的總部審計組, 就住在樓下, 一樣忙著翻分公司的舊賬。

記錄的問題十頁文檔都放不下, 還有一些是積弊多年沒查明的。

既然他趁著這次胡鋒虛高報價來了武漢，該解決的就要解決，既是舊疾，又是頑癥，總不能還留到過年，因此連他本人在也是忙得腳都不沾地。

他和蕭書一起簡單吃了頓工作餐，回房間就挽起袖子，坐在落地窗邊的長桌前審查材料了。

分公司的財務總監對江聽白不大了解，以為他就是一個只知逍遙的京圈子弟。

在把報表搬到他房間時，小心翼翼的，“您有看不明白的就問我。”

江聽白頭也不抬地說，“恐怕我看的比你明白。”

蕭鐸在一邊道，“江總修的是數學與計算機科學和計量經濟學的雙博士學位。”

“好了，”江聽白說，“出去候著，有事你。”

江聽白見是于祗打來的。

他牽了下角，劃開接聽鍵，“這麼晚還沒睡？”

于祗躺在床上胡編借口，“你看見我那本民法典沒有？”

江聽白淡嗤了一下，“你的法典在你書房，問我有點牽強了吧？”

“......”

無所謂。

會繼續找各種東西。

于祗的聲兒有些蔫，“吹風機也不見了呢。”

“在洗手臺下面第二格。”

江聽白猜到是睡不著，也不點破，只陪著信口答些問題。

因為他說完以后，手機另一頭本沒有翻找東西的靜，只有于祗的氣音。

“我的眼鏡不知道在哪兒。”

“上次你用完放在側臥了。”

于祗的語調輕輕的，“側臥那麼多柜......”

“織織。”

“那是你家，你比我。”

江聽白低沉溫雅的聲音傳來的一瞬間。

于祗的呼吸都停了幾秒，這是第一次在上床之外的事上聽他這麼，那覺就像夜晚平靜的樹林里忽然刮進一陣風。

耳邊都是沙沙作響的回音。

江聽白把手機擱在桌上開了外放。

見于祗半天都沒再回，他問，“你是不是又睡不著了？”

于祗沒有否認，這種顯而易見的形，由不得不認。江聽白沒有拆穿已經是萬幸。

地嗯了一聲，仔細聽還有幾委屈和埋怨，“你怎麼總不回來呀？”

江聽白握筆的手頓了好長幾秒，墨水從筆尖簇小團暈開，心跳像從萬丈高樓上狠狠砸下。

沒有人知道。

這個世上沒有人知道他等著他的于二，有一天會無意識地對著他撒，不講道理又有些驕橫的質問他，卸下長年來堅韌獨立的面，毫不設防地流小姑娘的弱和小。

江聽白扔了筆。

他從桌上拿起包煙抖出一，也顧不上塞沉香過濾，連點火的手都微微有些。

他吐了好幾口白霧才勉強鎮定下來，頭往后靠在椅背上，轉了兩圈又撐不住自顧自地笑出來。

江聽白撣了撣煙灰說，“我給你講個故事，你邊聽邊睡好嗎？”

“嗯。”

于祗把手機放在一邊聽著。

“我小時候到過個小孩，小臉白，紅烏發，穿著白子在院子里彈琴。別的小朋友都追逐吵鬧，只有安靜坐著，在給主人家彈曲子祝壽。其實本無人聽彈，但蹙著眉心，再不愿意也彈得認真。”

于祗的聲音越來越輕，睡意也涌了上來，“誰家把鋼琴擺院子里？”

江聽白笑，當然有了。早些年退下來，如今住在海淀一座老園子里的趙老爺子，那天是他壽辰。看來于祗早已經忘了。

他說，“被家里管教得很嚴，總是做些違背自己意愿的事，人人都喜歡，但很不開心，不止一次想要擺這種生活，了男朋友，去國外念書。但這所有徒勞的反抗都失敗了，嫁給了一個很討厭的人。但是這個不喜歡的人，他......”

那頭早已經沒了靜。

“于二？”

江聽白接連了三四聲。

無人應他。

看來是睡著了。

江聽白把煙掐滅在煙灰缸里，自嘲地笑了一下，“他孤伶伶地喜歡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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