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人的冠服又比做恭人時沉重了些。

才婚不到九個月，紀明遙宮竟已能算“輕車路”。

而習武半年有余，即便來著月事，在寒風中的廣場上站立半個時辰朝賀，也沒太覺得疲乏勞累。

朝賀之后，男分外領宴。

紀明遙的座位在文臣誥命中，與武勛之家相隔甚遠，遠到幾乎看不清溫夫人、何夫人等人的神。

只專心與旁眷談、說笑、聽樂、觀舞。

宴中，還有刑部右侍郎的夫人舉杯謝：“若非產鉗救命，我幾乎沒了兒！這份恩德——”

紀明遙連忙回敬：“此為皇后娘娘圣恩與產婆的功德，非我之功。我在此恭賀令平安生產了！”

這幾個月，以厚禮相謝的人家不知凡幾，將禮盡數退回，只收下謝信和帖子，也在各家當面過許多人的真心道謝。

高興，但也之有愧。

尤其片刻后，還在宮宴上，皇后就特地點出和五位太醫的名字，還令請們至邊同立，詳細描述們“做出”產鉗的功勞時——這種無地自容的心真正來到了頂峰！！！

幸好不是只夸一個人！

幸好沒有什麼還能再做的了！！

把自己當五位太醫神的融合，紀明遙滾燙著臉，撐過了全程。

幸好，今天出門上了，不會有人發現整張臉都紅了！！

“果然俗語說得對，‘人怕出名豬怕壯’，”回家路上，紀明遙閉眼對崔玨說，“新年要不敢出門見人了。”

“那夫人在家歇息，陪著嫂子？”崔玨便道，“我與大哥拜各家便是。”

“怎麼我說什麼你都覺得好？”紀明遙找茬，“那——我今晚不守歲了，我要睡覺！”

夫人的確都好。

崔玨笑：“睡吧，我替你守。”

月事期間，夫人更易疲憊，本就該早些歇息。

守歲雖為大禮，但既為夫妻，他守便算夫人守了。

“可這是新年啊……”紀明遙忍不住睜眼。

這都行嗎？

“新年最要的是夫人高興。”崔玨認真說。

看了他一會，紀明遙抓住他的手，往自己口放。

崔玨愣住！

他想回手，又怕用力過分，傷到夫人，竟僵在空中。

“是讓你探我的心跳！”強行將他按下，紀明遙笑問，“覺到了沒有？是不是很快？”

是很快。

在自己耳中，崔玨聽到了如擂鼓一樣的心跳正在劇烈轟鳴。

……

景德十年，元月初一，子時。

姑爺正在前院給下人發賞錢。護衛里輕功最好的山姜桑葉忙溜回后院，和青霜白鷺一起醒了姑娘。

閉著眼睛坐起來，穿好大裳，蹬上皮靴，戴兜帽，抱住手爐，紀明遙全副武裝走出房門。

冷風一吹，立刻就神了。

好！

怕打草驚蛇，也想更快些，沒傳轎，只靠一雙快步跑去書房。

崔玨還沒出來，但下人們都散差不多啦！

紀明遙跑進穿堂，他：“二爺——”

夫人？！

崔玨忙把剩下所有紅封全塞給觀言，讓他發，自己跑出門外。

“二爺——崔玨、崔明瑾！”紀明遙跳進他懷里，“新年吉祥！萬事如意、康健、歲歲平安！”

嫂子沒出月子，不方便，今年除夕兩房分開過，是全家第一個對崔玨說“新年好”的人！！

一路急跑，還在重重氣，兩頰也跑出了紅暈，只有一雙眼睛，在這深冬的寒夜里，依然熠熠生。

寒風驟起，將游廊下掛著的燈籠吹得搖晃。崔玨專注凝著夫人的雙眼，卻在寒冷到來前抬起手臂，替擋下了這陣北風。

他的袖撲在紀明遙臉邊，還帶著房中的暖意。

把手爐塞給他，紀明遙踮起腳尖，雙手環住他的頸項。

這院中還有許多人，男老，不下三十個，都在看著他們。

但崔玨眼中只有夫人。

他只能看著夫人。

他只想看著夫人。

“新年吉祥。”

呼嘯風聲中，他的聲音依舊清冽明晰，帶著低沉的笑意。

“萬事如意、康健、歲歲平安。”

這是夫人對他的祝福，亦是他對夫人的心愿。

這是他們在一起，過的第一個新年。

夫人過來尋他，他便是第一個對夫人說，“新年好”的人。

第79章 睜眼

初一清晨，在京群臣、誥命仍要依禮宮朝賀。

但今日宮不再留宴。朝賀完畢，不過辰初，眾人便能各自歸家。

“我想好了，”上車坐好，紀明遙就對崔玨說，“明日起，還是咱們去各家拜吧，讓大哥在家陪嫂子。”

婚九年、深厚、共同生養兩一兒的丈夫，和才相識不滿兩年、為一家人不到一年的妯娌，當然是前者更適合陪伴沒出月子的產婦。

“況且——”笑，“我也想和你一起出門。”

崔玨便將勸說的話收了回去。

他也笑：“那我盡早告辭，接夫人回家？”

“不用，照常就好。”靠在他肩頭，紀明遙閉上眼睛，準備補眠，“熱鬧幾天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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