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里站在楚賀邊，抬手輕輕拍著楚賀的背部。他們站在一起的畫面，竟然有些令外人無法的和諧。

楊忠發有片刻的恍惚，又不敢多看地匆匆回過了頭。

還好還有元大人在……他在心里嘆了口氣，希元大人能好好勸勸將軍吧。

*

沒人了，楚賀掀起袍子跪在墓碑前，脊背直，猶如一塊高大孤寂的石雕。

元里陪他跪著，在墳前點燃著紙錢。

火苗竄起高高一截，元里看著墓碑，眼神復雜。

他和楚王夫婦只相過不到兩個月而已，但楚王一家對他的幫助卻良多。楚王夫婦對他也很是親切，將他當做自家子侄照顧。

他們前幾天還在想著楚王夫婦回來后如果發現他們之間的事該怎麼解釋，怎麼說服。元里還將他們的房間都已收拾了出來，還讓人為他們盤好了炕。

以后日子都想好該怎麼過了，人卻沒了。

世事無常。

元里燒完了紙，天也暗了下來。昏黃籠罩，日薄西山。

“我們回去吧。”他轉頭看著男人，輕聲道。

楚賀沉默地跪著，姿勢紋不。紙錢燒完的灰燼飛在他的頭上、眉間，連紙錢的灰燼都留著他，墳墓里的父母卻走得那麼狠心干脆。

楚賀不說話，周圍寂靜得只有火燒的噼里啪啦聲。

元里又道：“辭野。”

楚賀從中應道：“好。”

他站起，膝蓋上全是的泥土，楚賀再看了兩眼墳墓，眼睛微，和元里轉離開。

回到莊園時，最后一余暉也沒了。

元里讓林田將他的被褥拿到楚賀的屋里，說道：“將軍這兩日不怎麼好，我這兩日便先跟他一個房間睡了，也好多看著他。”

這話一出，沒人覺有什麼不對。林田應了一聲好，“主公，屬下再給您搬個床進去吧。”

元里點了點頭。

仆人很快做好了一切，又紛紛離開。楚賀的房點了燈，元里的床鋪就隔著桌子放在了楚賀床鋪的對面。

元里進屋關上門，走到楚賀邊坐下，“我今晚在你屋睡。”

楚賀看著他的床，是扯起一點角，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他抓著元里的手，啞聲道：“多陪陪我吧，樂君。”

元里看著他憔悴的面，只覺得自己看到了男人全部藏起來的脆弱，他嗯了一聲，心里一一地疼，“我陪著你。”

楚賀攥著元里的手，用的力氣很大，又很快就松開。反反復復數次，心中的緒也來回拉扯著。

最終，他從袖子中拿出一封信，這是楊公公從昏厥中醒來后給他的信。信是楚王寫的，楚賀一直沒看。

楚賀不知道里面會寫了什麼，也不知道會不會看了讓自己更痛苦。

但元里此刻就在他的邊，給了他打開信封的力量，楚賀還是展開了信。

信很厚，足足有五頁，這是楚王給楚賀寫過的最厚的信了。

楚王在信中寫了很多，先是說了如今的局勢，以及周延帝的格和李立的為人世，麾下又有哪些人。之后又叮囑楚賀好好待在幽州，莫要出頭莫要樹大招風，讓他囤積糧食，再行發展。

這些話足足占了三頁紙，楚賀平靜地看著。這些話后，才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叮囑。

楚王楚橫平一直對二子挑剔良多。

尤其是二子年時不顧他的阻止前去投軍之后，這樣的挑剔和不滿更是達到了頂峰。

因為不滿，所以他沒有給二子半分幫助。在他看來二子不如長子聰明，長子途一片順暢，只有他們全家乖乖地待在，天子才會重用楚明。在這種況下，天子又怎麼會允許他們家再出個厲害的將軍呢?

楚王帶著全家在天子眼皮底下活著，就是為了投誠。二子這一走，只會讓楚明在朝堂之中走得更是艱難險阻。

他覺得楚賀這是在胡鬧。

在之后，果然如他想的那般，天子忌憚楚家，宦也開始加害長子。可楚王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的二子也闖出了名堂，了功名赫赫的大將軍。

三十歲不到的大將軍啊，那可是比肩三公的存在，軼萬石，是將軍里最大的職。

同樣是前途一片明，不比長子差些什麼。

尤其是知道楚賀打敗了烏丸人，令烏丸人遷于幽州俯首稱臣后，等天下人給楚賀冠上“戰神”之名后，楚王更是清楚地認識到，他的二子是天生的名將。

是注定要帶兵打仗，馳騁沙場的名將。

楚王自然也是驕傲的，只是一看到楚賀那犟得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模樣，他心中還是有氣。

臨到死前，什麼氣都沒了，楚王這才發現，原來他這一輩子也沒對楚賀說過什麼好話。

慚愧，很是慚愧。

藏在慚愧之中的，還有他的歉疚和后悔。

信里東扯一句西扯一句，終于在最后表達了他的慚愧。

楚賀看完后，握著信的手開始發抖，眼睛逐漸赤紅。元里抬手著他的眼角，“想哭就哭吧。”

男人抹了把眼睛，轉抱住了元里，嗓子里抑的哽咽冒出，“樂君，我只有你了，你不能這麼就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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