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晉江文學城獨發

兩日后,謝伯縉理好軍中事務，決定啟程回長安。

云黛也收拾好了的行囊，準備一同前往。

出發的頭天夜里,謝伯縉抱著折騰,開始還算溫,最后一次時仿佛要將碎進他的里一般，從頭發到腳指都抖著，只覺骨，汗涔涔的好似剛從水里撈出來般。

攀著他的肩,著氣提醒他，“明日還要趕路,得早些歇息才是……”

他沒說話，吻著濡的鬢發。溫存許久，才離去，啞聲道,“困了的話就先睡,我給你清洗。”

云黛真的累了,他的話又溫的像一陣暖風,困意綿綿，眼睛甫一闔上,就睡了過去。

等再次睜開眼時，眼前是布設華卻狹小的空間,甜膩馥郁的香味盈滿鼻間，有一瞬怔忪。

這是……馬車上？

不對,怎麼會在馬車上？閉眼前明明是在謝府的后院房間,是在大哥哥懷里。

迷茫讓趕坐起來,車窗并未闔上,明藍素緞窗簾隨著車顛簸而輕晃著，過那車簾往外瞧，只見湛藍的天空和一無垠的綠洲，似是才下過一場雨，清冽的空氣里夾雜著清淡的芳草香，那花草樹木也盈著潤澤的秀。

風景很好，可這是哪？

難道睡得太沉了，大哥哥不忍醒，直接將抱上馬車啟程了？可若是啟程了，為何馬車前后都沒瞧見護衛？

無數疑問涌上心頭，放下窗簾，深吸一口氣，抬手掀開了車簾——

馬車前坐著兩人，一個車把式，一個是小丫頭紗君，而在馬車前另有一人騎著馬，看背影是沈元韶。

見到他們，云黛繃的心稍稍放松，但還是困不已。

“紗君。”輕聲喚了句，或是剛醒來，嗓音著些沙啞。

紗君聽到這喚聲，連忙扭過頭，見到云黛醒了，眸子亮了亮，“姑娘您醒了！是不是了，還是了，奴婢給你拿吃的。”

這與尋常并無二樣的神態語氣讓云黛更是發懵，兩道纖細的秀眉微微蹙起，輕聲道，“先不忙著拿吃的。我怎麼在馬車上？世子爺呢？這是出發去長安麼？”

紗君怔了怔，睜著清澈的眼眸道，“姑娘是睡糊涂了麼，這是去烏孫的方向呀。世子爺倒是一早往長安去了，哦對了，也是他將您抱上馬車的，他還吩咐奴婢路上好好照顧您……”

“他去長安，我們去烏孫？”

“是啊。”紗君點點頭，見云黛雙眼迷茫的模樣，不放輕了嗓音，“姑娘您難道不知道麼？”

怎麼會知道？他就沒與說過！

云黛著車簾的手指微微收，約約也明白了過來，怪不得昨夜床帷間他那樣的反常，原來他早就有打算，撂下，獨自前去長安。

再看紗君一派天真的模樣，估計也不知道是什麼況。

視線緩緩向前，落在那修長括的湖藍背影上，云黛心頭沉重，那哥哥呢？哥哥知道嗎？

揚聲喚著沈元韶。

沈元韶回首，見醒了，且心事重重的模樣，薄地抿一條線，調轉馬頭騎到馬車邊上。

云黛向他，眸子黑白分明，“哥哥，我有事要問你。”

沈元韶知道這事是瞞不住的，波瀾不驚的嗯了聲，將馬系在車后。

他彎腰鉆進馬車時，云黛正掀起鎏金青銅香爐蓋，另一只手捻起一小撮灰燼，湊到鼻尖下細細聞了聞，

纖濃的羽睫微不可查的輕兩下，失了的邊揚起一抹嘲諷的笑，“還下了迷香，怪不得我睡得這樣沉。”

“云黛，你別怪謝恒之。”

沈元韶靠著車門坐下，見緒低落，出聲解釋，“他此去長安，前途未卜，何苦連累你一起吃苦罪。”

“哥哥都知道了？”

“嗯，他昨日便與我說了來龍去脈，并拜托我將你平安帶回烏孫。”

見面有慍，沈元韶毫不為之所，態度很是堅決，“你別這樣瞧我，便是你怨我也罷，作為你的兄長，我定是將你的命安危放在頭一等。私自領兵是他的罪過，一人做事一人當，該是個什麼結果也是他著，至于你……你就算跟上去也沒用！難不你還能與大淵國法抗衡？”

話是實話，可實話往往刺耳。云黛被刺得語塞，半晌才駁道，“可他是為了救我才私自領兵，是我害得他犯國法，怎麼能讓他一個人去領罪罰，我卻置事外呢？”

“救你，是他的選擇。獨自領罪，也是他的選擇。”沈元韶冷靜地看向云黛，“我知道你擔心他，可擔心沒甚作用。你安心待在烏孫，平安無事，才是給他最好的安。”

放在雙膝的拳頭地握起，云黛低著頭，心頭緒驚濤駭浪般翻涌著，有被拋下被欺騙的憤怒，有擔憂，有思念，有怨懟，有恐懼……種種這般，復雜難辨，肩膀都跟著發。

沈元韶知道這會兒沒法接，也沒再說話。

直到馬車又往前駛出一長段距離，那繃的肩也稍顯松懈，他才再次開口，打破車廂的抑靜謐，“謝恒之讓我告訴你，不必擔憂，相信他，等著他回來就好。”

云黛小臉還是有些挎著，怏怏不樂地嗯了聲。

沈元韶見分明還憋著悶氣，嘆息道，“好了，你也別總往壞想，多想想好的。他謝恒之是誰，戰功赫赫的北庭戰神，晉國公府的世子爺！這樣的份地位，皇帝真要給他治罪，也得斟酌斟酌……畢竟隴西那三十萬兵馬可不是吃素的，真要做得狠了，謝家反了便是！”

云黛這話駭得倒吸一口涼氣，臉大變地看向沈元韶，“哥哥，這話可不能說！國公爺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瞧你這兔子膽。”沈元韶給倒了杯茶水，“我不過隨口一說，再說了，這兒又沒旁人。”

“沒旁人也不能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好吧。”沈元韶點頭，又抬眼看，“不過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皇帝真想謝伯縉，沒那麼簡單的，別的不說，起碼一條命能保住。只要命能保住，其他的倒也不重要了，你說呢？”

云黛輕輕頷首，“嗯，我只求他活著。”

見將他的話聽進去了，沈元韶暗自松了口氣，又遞給干糧，“那你就安心等他的消息，喏，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肯定了吧，先吃些東西果腹，等傍晚尋到地方落腳，再吃口熱的。”

云黛默默接過干糧，就著清水小口小口吃著。

為防胡思想，沈元韶便問著烏孫的種種況，這般聊了一路，天黑了一行人找地方落腳休息。

夜深人靜時，云黛躺在床上想到謝伯縉，又怨又怪又擔心，忍不住掉眼淚。

等第二天醒來，繼續趕路，沈元韶接著與天南地北的聊。

馬車在塞外行了七日，總算回到烏孫。

年初離開時是白雪皚皚、冰凍三尺，此番再次回來，綠草如茵、鳥語花香，一派生機盎然的夏日景。

親人重逢，自是無限歡喜。

對于沈元韶的經歷，烏孫昆莫和古贊麗太后也都驚訝不已，驚訝過后，愈發的心疼與包容，好好一個孩子上戰場拿命搏前程，卻流落異國吃苦難，好在老天開眼，這一雙兄妹相逢，從此在這世上又能彼此倚靠，互相陪伴。

烏孫與突厥同為游牧民族，生活習大差不大，沈元韶很快就習慣這里的生活，也與親人們相融洽。

烏孫昆莫格外喜歡這個聰慧冷靜的外甥，大有將人留在烏孫重用的意思，可沈元韶并沒有參與烏孫軍政的意思。

面對親舅父的委以重任，他婉拒道，“父親和母親去得早，長兄如父，我本該好好照顧云黛，替撐起一片天。可我卻流落突厥，寄人籬下這些年，心頭實在有愧。如今我既回來了，只想守著，等有了歸宿，順順當當的，再去考慮我自己的事。”

他既這般說了，烏孫昆莫也不好再強人所難，尤其如今那謝伯縉了無音訊，未來如何的確難言。

兄妹倆就這般在烏孫住下了，最開始云黛還耐心的等著北庭的音訊，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沒有半點聲音傳來，的耐心也在日復一日的等待中逐漸消磨。

終于在一個月后，坐不住了——

實在厭了等待，尤其是這漫無目的、不知期限的等待。

決定去長安尋謝伯縉，哪怕不出現在他面前，只要能聽到他的消息，能離得他近一些，也好過在這混沌焦灼中度日。

烏孫昆莫和沈元韶他們一開始都不同意，但耐不住云黛的苦苦哀求，且再三保證，會低調藏份，絕不會冒險行事，他們才無奈答應。

既然說了低調行事，便沒帶兵護衛，也沒儀仗轎輦，云黛只帶著紗君，除此之外，便是沈元韶和薩里拉倆人隨行。

一輛馬車，兩匹馬，一行人輕裝上路。

離開烏孫地界時，草原上各鮮花開得爛漫，微風吹拂，花香彌漫，蝶舞翩翩，這是塞外最的時節。

金夕灑在白雪覆蓋的山林間時，沈元韶坐在馬車前，摘了片細長葉子，吹起了一支輕快悠揚的草原小調。

景如畫，曲調婉轉，云黛他們靜靜地聽著，如癡如醉，直到后一陣噠噠噠的馬蹄聲響起，打斷了這支曲。

如殘之下，那紅袍風塵仆仆的攔住他們的去路。

“沈元韶，你既與我月下盟誓，就別想撇下我！”手持鞭尾，圓圓的眸子直勾勾看向馬車前的青袍男人，“我非要與你有瓜葛！”

云黛嚇了一跳，默默看向自家哥哥。

薩里拉和紗君對視一眼，也默默看向沈元韶。

沈元韶黑著臉，將那突厥三公主從馬上拽了下來，拉到一旁。

隔著一段距離，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只知在爭執，且沈元韶爭不過那三公主，最后鐵青一張臉走了回來。

云黛好奇湊上前，“哥哥，你把勸回去了？”

沈元韶重重按了下眉心，咬牙道，“不可理喻。”

馬車繼續向前，那不可理喻的三公主就騎馬跟著他們，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打定主意要與沈元韶耗到底。

最初幾日，沈元韶還試圖與講道理，將勸回去。

可三公主卻是油鹽不進，知道他們此行是去長安，還改了口風，義正言辭道，“我跑出來只是為了去大淵看風景，又不是要賴著你，誰規定這條路只能你們走？這家客棧只能你們住？”

這般無賴，除了把沈元韶氣個倒仰以外，便是給云黛他們枯燥漫長的行程增添些許樂趣。

等趕回庭州，沈元韶也懶得再與三公主多費口舌，默許跟著，只等何時不住了，主離開。

在庭州尋了間客棧補充干糧清水，順便聽到城中百姓們熱議的兩件大事——

其一，謝將軍月前帶兵離開，前往長安領罪，也不知能否罪歸來。

其二，皇帝病重，多日不朝，朝臣們都催立太子。現下為了立誰，朝堂上吵得不可開。

云黛聽到這兩個消息后，眼皮跳了好一陣。

若最終是五皇子得了勢，大哥哥此次回長安，恐怕真的兇多吉了。

不敢再耽擱，只在庭州住了一夜，便繼續南下趕路。

七月初，烈日炎炎，蟬鳴匝地，一行人到達了肅州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