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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潮1980》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規劃驚人

沙土地,跑白馬,一跑跑到丈人家。

大舅子往裏讓,小舅子往裏拉,隔著竹簾兒看見

銀盤大臉黑頭髮,月白緞子棉襖銀疙瘩。

這是過去的京城歌謠《隔著竹簾兒看見》。

和「天棚魚缸石榴樹」一樣,這首俗曲兒老令兒中也牽扯到了一件京城必不可的避暑之——竹簾。

竹簾子掛在門上,最上面的木條上拴一尺把長的線,綴著一枚老錢,將竹簾子捲起來,把老錢往竹條裏面一,竹簾子就不會下來了。

夏日裏在屋門口掛片竹簾子,既通風散熱又防蚊蠅,經濟實用。

但也得說此時這竹簾已經不是家家戶戶都必備的夏日用品了。

不為別的,因為現在市場上有了更便宜的塑料掛簾兒。

而扇兒衚衕2號院的那些鄰居們甚至連這個錢也不花。

各家各戶都是自己用掛歷紙打的掛簾兒,可謂把反消費主義而行之。

把艱苦樸素和自力更生的風格發揚到了極致。

所以如今就連這竹簾子都顯得奢侈起來,更別說馬家花園用的竹簾子,格調還講究,有點不大一般了。

要知道,通常屋門上的竹簾子,長五尺八,寬兩尺八,或者長六尺,寬三尺。

馬家花園的則不然,所有的建築,除了正房用了不尺寸較大的堂簾,其餘都是按門大小實做的。

至於竹簾的花樣則是用的「滿地錦」,魚鱗扣兒,而這又高了一層。

甚至竹簾子也不是用普通的青布、藍布包邊,都是用的綢緞。

最後,哪怕為了防止變形的「天、地、人」三條木頭也不尋常。

那是用紅木大漆雕花邊,一銅釘鉚制,看上去金耀眼,低調奢華。

就這樣的院子,這樣的簾子,再配上院子上頭葦席做頂的天棚,誰也不敢說是普通人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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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這天棚看著簡單,實則也不然。

據羅廣亮和小陶描述,寧衛民聽說康德和江念蕓的兩小院的天棚已經搭好,頂子上有拉繩可以從下面任意舒捲葦席。

曬時就放下來,沒太的時候就拉起來,便當得很。

每天都清清爽爽,既能遮雨,還不耽誤通風,絕對是常人難以想像好東西。

所以當一步進院門,寧衛民就迫不及待想要親眼見識一下,好好一下。

果不其然,當拐過了影壁牆,再走進康德的小院時。

他走在這蘆葦加竹簾營造出的古樸秀雅之中,整個天棚遮蓋的影之中,明顯的清涼之意讓人頓舒適。

而那過葦席投在地上模糊的斑和整座庭院散發出馥郁草木氣息,更平增了一浪漫的氣氛。

彷彿就連院子都寬敞了不,房屋都憑空膨脹高大了起來,讓他幾乎已經不認識這個小院了,就好像年初春節他居住的是另一個地方似的。

這是獨屬京城的北方庭院之,方寸之樂。

和南方講究變化緻的庭院比,又是另一番大氣開闊的味道。

說句通俗直白的話,怎是一個富貴了得?

別看房子不是紅牆碧瓦,只是普通的素油黑漆,可等級差異天然顯

如此這般,才不愧是當年京城首富宅邸的真實面貌。

尤其是當張士慧的媳婦——劉煒敬手裏正端著一盤子的青花礬紅,描金雲蝙紋的茶,如同《沙家浜》裏的阿慶嫂一樣迎頭從廚房出來時,意外與他們一行人走了個臉臉。

此景,就更像是回到了那些古畫的景之中,像極了戲曲故事裏的巧遇。

「呀,衛民啊,松本小姐,你們總算回來了。那……那什麼,一路辛苦,快進屋歇歇。老爺子正在東邊待客呢,你們先進去,去北邊。等我把茶水端過去,跟老爺子知會一聲的,我這就過來給你們打洗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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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在劉煒敬快人快語的招呼下,寧衛民他們一行人還免了問安請好的環節了。

一起都去了北方堂屋,自去安置行李,更洗臉去了。

不過沒多久,當劉煒敬再過來的時候,除了拎著兩個暖壺進來,還順帶著帶了「聖旨」來,扮演了一下宣旨欽差的角

告知寧衛民說老爺子有請,讓他馬上去見客。

得,於是寧衛民也別惦記歇著了,只有讓劉煒敬先陪著松本慶子坐會兒,自己整理了一下儀容儀錶,趕挪步來到東屋來。

而這一進門,寧衛民就看見康德和兩個幾乎與他同齡的老人同坐在花廳北邊的畫案前,那張紫檀的大案上鋪的全是圖紙。

至於沙發那頭的茶幾上擺著的茶,雜食及瓜果卻沒人

一看就知道是老爺子正和這些人談正事呢,這是一個有著特殊意義的重要聚會。

尤其是看那兩位生人似乎待得拘束,一見他進來,臉上的表一時也好像找不到適當的歸宿,就知道這都是不善於與人打道的厚道人。

據寧衛民私下揣測,不出意外,他們應當是在馬家花園承包了工程的人。

果不其然,當他進屋當面見禮了「師父」。

接下來康德就挨個給他介紹,這兩位的份正如他所料想的一樣。

其中一個老人姓何,據康德講,他師承六部口路西陳記六合棚鋪。

這家棚鋪可是當年京城遠近馳名的第一大棚鋪,鼎盛時期,在津門也設過分號。

蓋因這家棚鋪的鋪東是清宮務府旗人陳毓山,曾應了五次皇室的大買賣,由此而發跡。

而這位何師傅的師父就是親參與過西太后兩次「萬壽慶典」棚匠。

甚至連緒皇帝大婚的「喜棚」,西太后和緒皇帝「奉安大典」的靈棚、祭棚,還有宣統皇帝大婚的喜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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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師傅的師傅,也全都參與過。

至於另一個老人姓鄭,那乾脆就是地安門外大街帽兒衚衕的鄭家棚鋪的後人。

這家棚鋪雖然規模小了點,也沒接過什麼皇家工程,可有獨家的祖傳手藝,會搭「木殿」。

說白了,就是能用特製的木質構件,臨時搭起一座起脊的「大殿」,上有五脊六,與真的殿堂無異。

當年,不但北城一帶的王府宅門的紅白喜事幾乎都要用他們鄭家的木殿或席棚。

連什剎海前海每逢盛夏開辦「荷花市場」,沿河的席棚和茶座兒也多為他家所承辦。

所以說,這兩位都是師出名門的真正行家。

雖然他們干這行的時候,這個行業已經日益沒落了,但他們也是真見過大場面,知道大活兒怎麼乾的主兒。

能有他們這樣的水平的人,當世已然不多。

所以說由他們來策劃的喜棚,那要真搭出來絕對是京城最高水平了。

否則就以馬家花園這樣院子套院子的佈局,地形複雜的需要,換一般的棚匠來還真未必玩兒的轉。

興許連怎麼干,要搭什麼樣式的棚,都整不明白。

但問題是圖紙和方案現在是全部完了,只是由於攤子鋪的太大了,有些東西準備不足。

還需要加購,定製,時間上或許也得周全一下。

預計在原本說好的十五萬的費用上,還得再多掏個三萬來塊錢,總計十八萬。

所以康德也到有點猶豫,正好寧衛民今天還恰逢其時的回來了。

既然是替他張羅婚事,那康德就乾脆就把他過來,讓他本人看一看,給個意見。

就這樣,寧衛民帶著點懵頭懵腦,按照康德的指示走到了畫案邊上來看圖紙。

要說,這事兒是說的明白的,可寧衛民還是有點整不明白。

不為別的就因為這圖紙太嚇人了。

他不看是不知道,一看真嚇一跳啊。

原本他剛才看見的那座架子樓就夠令他驚訝的了。

而這一看圖紙才知道,那棟樓還居然是個三層的樓閣式樣。

而且整個棚最後會均勻的搭在院落四周的房頂上,等於將原來建築接出一層樓閣。

這還不算,最驚人的事接出來的部分還不是獨立的,而是為環樓,前出走廊,四面皆通。

然而即便如此,這個三層樓還只是所有佈置中的一小部分,甚至連四分之一也算不上。

要按照這份設計規劃,那本就是園中造園,景中造景。

是要在馬家花園的原有基礎上棚彩齊用,再造出一個臨時的人間仙境來。

論工程量之大,那幾乎要把馬家花園裏的所有主建築鋪陳修飾一遍,包括戲樓在

對歷史並不陌生的寧衛民,要說這時候的覺,是讓他一下子就想到了當年西太後為六十大壽的靡費,想到了北洋艦隊,想到了甲午戰爭。

乖乖隆地咚,居然這設計里就連瑤臺天池的佈景都有!

這真是要按照當年西太后的樣子禍國殃民,把銀子來扔啊!

這是我結婚嗎?

我有這福氣得住嗎?

真這麼幹了,錢花多不論,可影響又會如何?

他請的那些賓客們又會作何評價?

寧衛民頓覺頭暈眼花,越看越心驚跳。

這圖上的東西在他看來,只該天上有,存於歷史中,花個十八萬絕對不多,還得說佔了大便宜。

然而現實里,在當代的共和國,是不能有人安心這麼奢華的待遇的。

哪怕有錢也不行!犯忌諱!

「怎麼樣啊?衛民,你可滿意?要有什麼想法不妨說出來?「

終於康德的一句話,讓滿頭冒汗的寧衛民抬起頭來。

「師父,這……這這,這是不是靜太大了些?您真的想鋪這麼大陣仗嗎?徒弟我可是誠惶誠恐,有點擔不起啊!」

「你呀別考慮那麼多,你就說滿意不滿意?你就挑挑這些喜棚的病,哪兒好?哪兒壞?」

這一句話,立刻讓寧衛民陷更大的糊塗中。

一下子把他推五里霧中,半天回不過神來。

不為別的,他不相信師父聽不懂他暗示的意思,而他自己也沒吃師父的意思。

怎麼著?難道師父讓他表態,這不是想拿他擋箭牌,讓他當個白臉,開口拒絕嗎?

難不,老爺子這還真想讓他花這個錢,當這個出頭鳥?

這不應該啊!

更沒想到的是,沒容他認真琢磨琢磨這裏邊的事兒呢,那兩位老師傅又開口了。

何師傅說,「真不是我們誠心想加錢呢,是最近東西又漲價了,誰料得到有這出呢。勞您多包涵,我們也是沒轍了。要不,我們工錢上可以再減減,五塊一天可以改三塊。我的那些徒弟應該沒意見。托您的福,這是臉的事兒,興許以後也再不會有了。幹了這一出,他們也算對得起當年吃的那些苦了,否則還真冤枉。」

鄭師傅則說,「是啊,您要是覺得掏這錢虧呢,您就得這麼想,這些東西恐怕也就是再現世這一回了。您是獨一份啊。就說這木頭的大殿吧,我人要沒了,這門鄭家的手藝也就沒人會了。誰結婚不想圖個風難忘啊。聽說您是壇宮飯莊的總經理,是吧?您這樣的出國的大老闆,把買賣都做到國外去了。和我們這些窮漢肯定不一樣,您就得講究點當世無雙的,才能配得上您的份。您是誰啊……」

兩位老師傅的恭維很生,但態度卻很恭敬,很誠摯。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們的雙眼便親切坦誠的著寧衛民,沒有驕矜,只有不安。

完全能看得出,他們是真想干這個活,哪怕委屈自己,他們上充斥著對這門手藝的熱和嚮往。

寧衛民是特別喜歡這些老匠人,喜歡他們的執著,喜歡他們的堅持,喜歡他們的才能,更喜歡他們的樸實。

哪怕不是同一行當的,他卻能在這些人的上,常常能夠找到和故去的常玉齡師傅,相通相似的東西,由不得他不心生好

總而言之,面對這兩個主對他示好,都近似乞求的老人,他還真不好意思當面拒絕,不忍心讓他們失

於是,一個明明很簡單「不」字卡在了他的嗓子眼兒。

他愣了愣,又看了看康德,實在搞不清況,也只能先用活話搪塞。

「好說,好說。兩位老師傅,那我再好好品品,仔細琢磨琢磨。兩位容我點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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