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宮天子試了試,發現自己不能再罵夏極了,哪怕只是心底罵了,他也會到一種罪惡。
罪惡對于凡人來說頂多是疚,但對于他們這第十境界的人來說,卻是致命的。
這種致命平時也許不顯,但在修行的關鍵時刻,會突然冒出來,勾心魔,引發混,更嚴重一點,會讓你若逆水行舟,功力倒退。
多吉和枯明都是心防極強的僧人,正因為極強,所以他們心底的這神印記幾乎無法消弭。
但神印記也分階段。
后期階段,肯定是如狐王慧心一樣的皈依。
前期階段,就是在皇都觀星臺講道,那些被“播種”了的武者生出的認同。
多吉和枯明都算是前期階段。
夏極只是在他們心底種下了一顆“幾乎無法被清除,注定會長”的種子。
所幸,兩僧都察覺這神印記確不是邪魔外道,而是堂堂正正的佛陀神,否則兩僧拼死也不會從了。
放開這一點,其實這對兩僧的修為還是有好的。
枯明雙手合十,道了聲:“殿下真是了不起,天生慧,行似佛陀,隨心所,不染塵埃。
真是讓人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今日一見方知世上竟有殿下這等人,
也知世上再無殿下這般人,
阿彌陀佛。”
跡金剛看了一眼枯明,只覺得這位道友真的能說,于是道:“貧僧也這麼覺得。”
夏極道:“世家與天子的事,說說吧。”
枯明嘆了口氣,問:“殿下覺得世家有多年?”
夏極想起天子所說,答:“千年世家。”
枯明無法直接回答,也無法拒絕回答,所以他緩緩道:“貧僧觀書甚多,看到一個有趣的紀元劃分,這劃分說:
千年為近古,
三千年為中古,
三千年前為上古,
約莫兩萬七千年前為遠古,
約莫四五十萬年前為太古,
而在時間極遠到無法追溯的年份還有荒古,
這數不盡的年頭,發生了數不盡的事,大浪淘沙,星辰如海,但總有沙在時間長河里堆積山,于深海之中,再不可搖,亦無法窺見。”
說完他沉默了下:“貧僧只是活在現在,前世是什麼也不清楚,來世往哪里也不知道,如今不過活了二十余年,一修為不是灌頂所得。
只是平時喜好讀書,鐘探究,常常思索,心底自也有一些猜測,這是真的說給殿下聽了,那麼,殿下還覺得貧僧知道多呢?
是,是還有些不過一城一地的小,但貧僧已無法說,說了極可能收獲來世再無福報的殺惡果,若是殿下要貧僧說,貧僧只能一死了。”
夏極道:“你是個聰明人。”
枯明坦然道:“貧僧不聰明,聰明人死得快。”
夏極側頭看向多吉。
多吉:“呵呵呵...”
枯明:“莽金剛才是真正的聰明人。”
多吉急忙道:“別說貧僧不聰明,就是再聰明也還是被殿下三言兩語差點破了禪心,殿下才是真正有大智慧的人,了不起!”
枯明:“你為何現在不說貧僧也一樣了呢?”
多吉:“阿彌陀佛。”
夏極看著兩僧,心底算是明白了,這能到一定層次的就沒一個傻子,如果你聽到什麼傻話,看到了什麼傻事,不要驚訝,不要當真,那都是在裝傻。
他又問:“跡金剛有何教我?”
多吉忙道:“不敢,貧僧帶著龍魈引從雪域大寒寺走出卻是奉了師兄之命,這因是五皇子來請,而再往上卻是五皇子的生母珍妃。
珍妃姓周名珍,其因之大,師兄也無法回絕。
其余事,貧僧確是不知了。
出家人一心修禪,不問太多事,
出家人不打誑語,說了就是說了,若是不能說的也不會欺騙。”
夏極想到天子說的“五大世家,蘇吳周呂神”。
那麼周珍就是周家人了,再仔細一想,一后四妃對應的不正是九位皇子皇嗎?
自己和夏小蘇,是蘇家。
古塵和夏姬,是吳家。
五皇子與八皇夏清玄,是周家。
二皇夏允和三皇子,是呂家。
曾經的六皇子,是神家。
但枯明所說的“近中上遠太荒”六古的區分卻很值得玩味,
假如時間線真的能拉到這麼長,
那麼“九龍奪嫡”就本不是一個終極目標,而是一個小目標,甚至連小目標都算不上。
但若時間線真的能拉這麼長,
真的有這些“不知是否還能稱之為人的東西”存在,
那麼祂們必然也不是肆無忌憚的,而是了約束,
無論是力量還是境界都可能被約束了,
否則不是如此這般“風平浪靜”的人間世界,而該是另一幅景,
因為,祂們可以通過另一種手段去完目的。
夏極心思極快,在這接二連三的事之中,長也極快,此時也是一瞬間推測了許多念頭,再一看面前的日宮天子,這位俊俏僧人也正靜靜看著他。
兩人目都頗為幽深,一對上,便都是大概知道對方想到什麼了。
夏極再問:“太子封狼關敗北之事,如何說?”
多吉坦然道:“天子命令,有人默許,貧僧不過是一把刀。”
夏極沒有追問“哪家人”,總之大概率是那五家之一,而他現在知道了也不能如何,何況這俊俏和尚也無法說出口,他無法說,自己是要問一個“目前沒有太大價值”的問題,那就是愚蠢了。
而目前這兩僧只是被種下神印記的種子,等發芽,開花,結果,還需要一段時間,除非有人能用遠超自己的神印記取代自己,但這種取代自己是會察覺的。
而這兩僧不是普通僧人,讓他們回去,也是釣魚。
如果大明寺或是大寒寺有遠超自己的人,那麼他們就會發現“神印記”,然后洗掉。
到時候,自己就算是測了一次這世界的水深。
略作思索,
他又想到了狐王慧心說的“三次力量世界的變革”,忽地生出一種“這朵名為世界的花正在緩緩綻放”的覺,而“一步登天,進超凡之境”這種事,未必是不能,也許是時機未到,所以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在鎮著一切,在摁著他,不讓他從九層山巔,一步踏到第十層。
這天,若是祂不讓,誰都不許上。
...
夏極忽然問:“還有多人?”
枯明道:“很多。
二十諸天,能來不。
除此之外,我與金剛的失敗,會讓他們用更強的力量,這力量可能是法,可能是玄陣,一切都有可能。”
“知道了。你若回去會如何?”
枯明道:“貧僧敗則敗了,這就回大明寺再修禪法。”
多吉道:“貧僧也一樣,這就回大寒寺。”
“去吧。”
枯明和多吉對視一眼,兩僧知道眼前殿下放他們走的原因。
很簡單,若是這殿下不死,他們遲早會是殿下船上的人。
所以,也無需道謝。
兩僧恭敬地道了聲“阿彌陀佛”。
想了想,多吉又把名為“龍魈引”的黑念珠取了出來,“此雖然珍貴,但便贈予殿下。”
枯明一想,法都被收了也許更符合“慘敗”的形象,于是忍著心疼把“火蓮花”也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