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又跑過來了:“哎呦,秦二,就你劈個柴,你怎麼又招事,把娘子都驚了,你到底懂不懂規矩?”
他對阿檀點頭哈腰:“娘子,這人不懂事,您別怪罪,回頭我教訓他。”
念念嗅了半天,自己覺得不臭,在阿檀懷里撲騰著,要往秦玄策上撲:“二叔、二叔,我要二叔陪我玩。”
阿檀沒法子,指著秦玄策,一本正經地問管事:“小娘子要和這個人玩耍呢,他很閑嗎?沒有其他事需要做了嗎?”
管事的十分機警,只愣了一下,馬上答道:“不、不,他很忙,這邊劈柴完,還要去挑水,把院子的水缸灌滿,然后還要打掃各走道,哦,后頭的馬廄還須得洗刷一番,哎呦,事可太多了,都等著他做呢,大管家方才還代我,這個秦二能干,得他多干點活。”
阿檀聽得心滿意足,對念念道:“喏,看看,秦二叔忙著呢,你別鬧他,等他忙完再說。”
“嗯?”念念咬著手指頭,十分困。
阿檀趁機把兒抱走了,臨到門階外,又回頭了一眼。
而他依舊微微地笑著,在看著,目灼灼,宛如烈日。
到了晚上要寢的時候,念念突然不乖起來,把房間里服侍的丫鬟仆婦都推出去了。
小小的人兒,很努力地鼓著腮幫子,一個一個推:“今晚念念要和娘說悄悄話,悄悄的,你們不要留下來,嗯,念念只要娘一個人。”
眾人被逗樂了,荼白和雪青笑瞇瞇的,為主子攏下床幔,支起十二扇曲水緙滿繡海棠屏風隔住燈燭的微,又在廊柱旁的琺瑯鸞鳥弦珠香爐里熏上了鵝梨甘棠香,而后領著一干奴婢退了出去,把雕花門扇輕輕地掩上。
但是呢,及至阿檀念念上床睡覺的時候,又滿屋子“噠噠噠”地跑:“我不睡,我還要玩,不睡。”
阿檀也不勉強,隨著念念鬧去,自己拿起白日里沒繡完的那個小荷包,隨意地扎了兩針。
念念見阿娘又開始發呆了,地走到窗邊,隔著垂下來的簾紗布,就當作沒人看到,踮起腳,使勁拉著,低了聲音:“二叔、二叔,你在外頭嗎?”
窗扉上響起輕輕的“叩叩”兩聲,男人渾厚的聲音,也是得低低的:“我在這。”
念念興起來,蹦達了兩下,可惜太矮了,怎麼也夠不到窗扉,于是,又吭哧吭哧地搬來了一張小腳凳,爬了上去,把窗扉推開一條。
“二叔,屋子里沒人啦,都被我騙出去了,只有我娘,等睡下了,我們就可以……”
“嗯,可以什麼?”阿檀的聲音特別溫,在念念的耳邊輕輕地問道。
“哇!”念念嚇得尖起來,差點從小凳子上滾下去,被阿檀一把接住了。
門外守夜的仆婦聽見靜,敲了敲門:“娘子,怎麼了,有事嗎?”
阿檀看了念念一眼。
念念用可憐的眼神著母親,還團起小爪子,拱了兩下求饒。
阿檀嘆了一口氣,揚起聲音,對外面道:“念念和在我鬧著玩呢,沒事。”
仆婦們又安靜了。
阿檀試圖把念念抱開,但念念的小手拉住了窗戶框子,堅決地道:“我要二叔,二叔說好了,要給我講故事,天上仙的故事,我要聽,一定要。”
阿檀生氣了,推開窗,一臉嗔容,瞪著外面那個人:“你到底要如何?”
秦玄策站在窗外,那窗戶對念念來說太高了,對他來說,卻有些矮,他微微地俯下,溫和地道:“白天的時候和念念約好了,晚上給講個故事,講完我就走,絕對不會有什麼非份的舉止,阿檀,能不能格外寬容我一次,我不過想給孩子講一個故事而已,我原來沒有疼過,現在讓我稍微彌補幾分。”
他那樣低著頭,著他,他的眼睛似夜空深沉,又似有此間的明月輝,夏夜的風輕輕地拂過,帶著草木青的味道,又似花睡去、半夢半醒間迷離的香氣。
“阿檀。”他低低地了一聲,似乎也沒有其他話要說的。
阿檀沉默了。
“娘。”念念扭了一下,拖長了聲音,糯糯地了一聲,甜得發膩。這孩子撒的時候,整個人就要變一個糯米團子,黏乎乎地窩在人的心尖上。
阿檀又嘆了一口氣,今天總是在嘆氣,卻沒有辦法,不說是,也不說否,不作聲地抱著念念,轉走開了。
秦玄策馬上推開窗戶,利索地跳了進來,小心翼翼地跟在阿檀的后。
阿檀給念念換了睡覺的寬松小袍子,把塞到被窩里去,強地道:“躺好了,不要,只一個、一個故事,聽完就睡覺,不許再淘氣了。”
念念把小被子拉到下上,乖乖地點了點頭,眼睛亮晶晶的。
秦玄策坐在床邊,但這樣太高了,他覺得姿勢不對,于是,他俯了下來,單膝跪在這孩子的床頭,還要弓下腰去,這樣,念念一扭頭就能和秦二叔看個對眼。
這孩子可高興了,使勁眨著眼睛,表示準備好了,可以開始了。
隔著緙屏風,燭朦朧,繡花海棠的影子落在地上,溫而斑駁,仿佛舊時的痕跡褪了,人心神恍惚。
阿檀遠遠地坐在隔間的塌上,心不在焉地聽著秦玄策在那邊給念念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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