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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潮1980》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正日子

1987年6月27日,星期六,農曆,六月初二。

這天真是好的日子口兒,天氣晴朗,水樣的藍天裏有著白的捲雲。

可就一條——熱!

這天的最高溫度三十三度。

而且早上還不到九點,氣溫就飈高到了二十八九度。

這樣的天氣分明已經進了盛夏,按說是不該去辦什麼喜事的。

可你要真去查黃曆,上面還真就明明白白寫著——宜結婚、搬家、安床、出行、土、易、新房、會親友。

你說這事兒邪門不邪門?

而且這一天還真就有人不怕天兒熱,楞折騰的。

這不,蕓園幾個門前都上了大紅的喜字,魏家衚衕的正門也張了燈,結了彩。

甚至今天一大早,蕓園就專門派了人,給兩條衚衕的鄰里們挨家挨戶送了喜宴喜糖,為今天要接待賓客恐怕給大家帶來不便,提前打了招呼,道了打擾。

這麼一來,無論是魏家衚衕的前面還是什錦花園衚衕的後面,附近居民可都知道今天要有熱鬧可看了。

於是這裏可不僅只有知了在鳴,遊街串巷的小販的吆喝聲了,也依次響起了京城流傳了不知多代的謠。

「小姑娘,做一夢,夢見婆婆來下定。真金條,裹金錠,桃紅子扎金。繡花鞋,蝴蝶兒夢……」

「大姑娘大,二姑娘二,小姑娘出門子給我捎個信兒。搭大棚,帖喜字兒。牛角燈,二十對兒,娶親太太兩把頭,送親太太拉翅兒。八團褂子大開禊兒,四馬車雙馬對兒……」

「月亮月亮照東窗,誰家姑娘好嫁妝,金皮櫃,銀皮箱,虎皮椅子象牙床。錠兒,棒兒香,棉花胭脂二百張……」

清末民初傳統婚禮——喜堂前的娶親太太和送親太太

(傳統婚禮中——送嫁狀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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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民俗的悠悠餘韻,還就是藉著孩子的,靠著這種容鮮明,富多彩卻又朗朗上口的歌謠才能一代代傳遞下去的。

然而此時在魏家衚衕口也並不完全只有這樣的閒逸緻。

真正在為生活奔忙的人,可是腦袋冒油,心裏冒火呢。

「勞駕,借嘞。請問,魏家衚衕十八號院怎麼走?啊,對,就是那個蕓園的地方。啊,還得往裏邊啊好嘞,謝謝您嘞……」

在衚衕口買菜的攤子前面,三輛拉貨的平板兒三車稍停了一下。

等為首的打聽好了方向,這三個滿腦袋是汗的車夫便又努力地往前蹬著走。

那六條全是黝黑腱子,無條件地,緩慢地繼續著他們機械式展

幾輛車的速度還沒正常人疾步而行快,讓人看著就著急。

但說實話,真不是他們不賣力,關鍵還是貨太多太沉。

這幾輛三車上滿是藤編的簍子,裏面全是果蔬鮮貨。

只要看幾輛三胎被貨得吃下去不,就知道這一趟活兒拉得不輕省,一般人可吃不消。

好在進了衚衕就有樹蔭了,而且地方果然是好找。

因為一進衚衕,南邊的牆上就見了紅綢結綵,按著這東西指引,幾乎走完半條衚衕,當看到了蕓園那因為辦喜事,被裝飾了一層花牌樓,扎了「三星高照」綵綢的大門口,這幾個車夫就知道找對地方了。

但說實話,也嚇了一跳。

不為別的,他們都不過三四十歲的年紀,活了這把子歲數,還沒見過這種場面。

(民國時期天津的娶親花牌樓和懸彩)

於是乎,在這些車夫和站在蕓園大門口負責迎賓的兩個工作人員搭上話。

其中一位騎上自行車,負責把這些頭一次來的三車夫往能走車的大鐵門引領時,為首的車夫就忍不住開口打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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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說兄弟,你們這是什麼級別的地方啊?」

「您說笑了,我們這兒沒級別,就是一家帶花園子的酒店,是接待外賓的涉外賓館。」

這車夫倒是自己能腦補,自以為是的給蕓園抬得高。

「哦,我說呢。敢你們跟釣魚臺一碼事兒啊。哎,你們門口搞這麼花里胡哨的這是要搞慶祝活迎接外賓吧?今兒是哪國的,這麼大排場?」

工作人員也知道不能較真,越較真越說不明白。

「哎喲,您可真逗,那麼大喜字,您沒看見?這娶親花牌樓。這是過去專門辦喜事的講究。而且傳統婚嫁儀式都要在娶親的大門懸彩,掛綵球、喜字,講究的就像我們這樣的,連花牌樓兩旁的側門和沿街院牆上也都扎彩飾、喜字。」

這下車夫算明白了怎麼回事,甩了把頭上的汗。

「哎?我還真沒見過。不瞞您說,頭一次開這個眼。不錯,真講究嘿。這氣派要擱過去,那得說是王爺的規格。可……可這時候是不是有點不對?這大熱的天兒,他怎麼就不嫌熱啊,誰這天兒結婚啊……」

「嗨,這您就別心了。人家有人家的轍,反正人家主家兒賓客都不嫌熱就行了。」

或許是有求於人,雖然被小小的片湯話甩了一道。

但車夫卻不敢表達不滿,反而用自嘲的方式訴起了苦。

「嘿,也是,什麼破天都是拿窮人嘛人家又不用像咱似的苦哈哈拉車。在裏面吹著電風扇,吃著喝著,看著熱鬧,自然不熱。哎,兄弟,麻煩您累,待會進去還得帶我們找個自來水管啊。這大熱天的,我們哥兒幾個從永定門蹬到這兒可不容易,再不灌一氣兒,是真不了呀。」

結果沒想到,對方的回饋可比車夫們想像得要好,而且還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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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還撅尾管兒啊,您放心,裏面有茶,管夠啊。而且還是好茶。」

「真的啊?有熱茶喝,那可太好了。其實也甭多好,我們不挑,沫子都行。」

「那哪兒行啊?今天我們董事長說了,誰來幫忙都不能虧待著。不能讓人家白辛苦的。而且您幾位不但有茶喝,每人有一份喜宴喜糖,還每人外帶一個十塊錢的紅包呢。」

「什麼?喜宴喜糖還有十塊錢!哎呦,我的媽呀,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好事呢!你不是逗我呢吧?」

「不能。這大熱天的,我誆您幹嘛。難道讓您空歡喜一場,給我自己招罵?那我純粹有病,這心也太壞了。」

「不是不是,我可沒那意思,不怕兄弟你笑話,我是沒見過待人這麼大方的,這也太……太不好意思了……」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甭客氣,就像您說的,誰讓這大熱天的呢。反正我們董事長款,心眼又好,今天求的是個圓滿順利,來個皆大歡喜,並不在乎這幾個。您看我們這一溜臨街的棚彩沒有,這才哪兒到哪兒,裏頭到搭得都是。到前面進了院子您就看見了,裏面的喜棚可比外面這些華麗多了……」

「喝,您這話聽著就嚇人,真要是這樣,那可了不得了。容我多問一句,您這董事長是哪國的人啊?這結婚的又是什麼人家啊?」

「您問這個啊?我們董事長國的。不過是咱們華人,特有錢一老太太,說話一點口音沒有。好像老太太原先就是打京城去的海外。至於這結婚的人家嘛,日本明星松本慶子您知道嗎?這位大明星可是嫁給了咱們京城人,了京城媳婦了。新郎也就是我們賓館和皮爾卡頓公司的大東之一。今兒就是他們辦喜事,啊,對了,那個慧民讀書社也是他們出錢辦的。」

「敢,那難怪了,外國人那麼多,也沒見這麼對待咱們這些苦大累的。還是咱這京城人仁義啊。反正見不著東主的面兒,我就背後多念幾句好話,請您代為道賀了……」

「好說好說,我也帶我們董事長謝謝您了,您老幾位,辛苦了。看見沒有,這就到了,只要一會兒進了院子,您再多蹬幾步,給我們這些貨弄到廚房門口,安安穩穩的卸貨就行了。」

「那是,那是,放心吧。別說送廚房門口了,你們說放哪兒我們就放哪兒……」

或許是對方許的給的太多了,遠超自己的期待,雖然幾個車夫抿了抿乾燥的口,居然都已經不覺得了。

甚至還不止如此,由於已經看見了大鐵門,知道就要騎車進花園子了,幾個車夫居然還都有了種想要探尋裏面究竟的

就跟吃了大力丸似的,那是力氣陡增啊。

好像忽然間,連一車的貨都輕便了。

一會兒卸貨連口氣都不用,完全不問題。

其實什麼是講究啊?

這不就是講究嘛。

在過去,京城無論府門還是宅門,茲要辦喜事辦堂會,都是闔巷同歡。

不但街坊四鄰主來祝賀,往往有些地面上的窮人也以不同的形式來隨禮,藉以向本家討封、請任邀賞。

真正的高門大戶,作為主家,從來沒有橫眉立目的,都是欣然慨允。

都是為了求喜事辦的圓滿順利,來個皆大歡喜。

而且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平時給自己家裏送水的、倒臟土的、掏茅廁的,門口看街的這四種人,一定不能慢待。

不為別的,辦喜事期間必然要增加他們的工作量。

就像這一次,本來就累得心裏頭罵娘的三車夫們,那心裏頭能有好氣兒嗎?

越對比,是越想罵街的,這一下拿著彩頭,不但怨憤沒了,還改吉祥話了。

不但滿口應承著不算什麼,保證把活兒給干利落了,還認可主家的仁義。

所以說,過去的講究不在於多麼靡費,多麼複雜的程序。

真正值得稱道的就是現在「周全」二字上了。

皆大歡喜中始終保持著一個「禮」字,對任何人都顯得和睦而尊重。

要說一點不招人恨、不遭人妒或許不能完全保證,但讓大多數人都念好,這一點,蕓園確實做到了。

這多好,誰都舒服。

辦喜事圖得不就是這個嘛,對不對?

否則的話,那就是是越有排場,越花錢越遭人恨,那為富不仁。

掙來的也不是名聲,而是罵名了。

………………

不得不說,在這一天,蕓園和平日裏最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失去往日那種鳥語花香的靜怡,都呈現出張忙碌的繁忙景象。

實際上就在三車進大鐵門的時候,蕓園的廚房,眾多的廚師們也在忙著。

該切蔥的切蔥,該砸蒜的砸蒜,該切的切,該吊湯的吊湯……

好幾十口子的人,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準備工作。

就憑他們脖子上已經的手巾把,就知道他們的,其實也不比幾個三車夫的好多

但更高待遇除了現在這裏不但茶管夠,紅包是一人五十塊外匯券,還有幾個裝滿冰的大冰盆,為大家鎮著酸梅湯、綠豆湯。

就連喜煙也給備上了好幾條,只不過得外面去罷了。

誰讓他們都是壇宮的子弟兵呢!

而且還是今天能讓這頓喜宴出彩的主力軍!

待遇自然要出挑。

不過重賞之下也必有勇夫,這個時候,被說后廚里的普通廚師沒有人懶的。

里裏外外每一個人都是一邊汗,一邊埋頭苦幹。

就是負責今天喜宴的兩位廚師長。

口子廚出的龐師傅和打澤園退下來的李師傅,都在一不茍的盤點著今天要用的東西,檢點其昨天晚上就備好的半品是否合用。

兩人都因為胖的緣故,手裏都有把大扇,在院兒里一邊搖著扇子,一邊說話。

龐師傅點完了蛋河鮮這些主要食材,率先笑著說,「李師傅,不是我說。也就是咱寧經理路子野,不然,有的料還真沒地兒淘換去。就說這宮廷黃的和京西稻吧,都是他現從農大找著的,前兒個夜裏才奔來的。你要換旁人,能弄到這麼好的東西?這栗子樹的蘑菇也不錯,我昨天晚上試菜時,隨便炒了一盤,真的有味兒。我這才踏實了。我還擔心咱們這四四到底的席有大多數菜都是普通材料,不會太出彩兒呢,現在這算是有點把握。」

「嗯,您說的是。這些東西過去就不好找,就別說現在了。尤其這栗蘑啊,這樣的乾貨頂好。鮮蘑菇容易吃出事,誰讓是野生的呢,往往就是能食用,也備不住有量可以致幻分。但是乾貨就肯定沒事了,絕對安全。」

(民國名人汪榮寶兒的婚禮合影,拍照地點類似於花園一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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