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殿主也有參與?」
北劍仙適時開口,一臉好奇。
徐小微微頷首,說道:
「我問他,蒼生大帝擁邪罪弓,契大道之眼,兼修法,舉世無敵,何解?」
「他答曰,攻心為上。」
所有人聽得一愣。
攻心……
好一個攻心,現在確實是在攻蒼生的心。
無人出聲,便聞爺自若再道:
「我復問他,蒼生穩若盤石,心如古井,蓄能多載,沉澱十足,何以攻心?」
「他再答曰,以弱勝強。」
弱?
傳道鏡前所有人,便齊齊看向了瀕死掙扎的朱一顆。
確實以弱勝強,倘若能勝,是對強者最極致的辱,可以達「攻心」的效果。
但朱一顆,他行嗎?
爺好似明了世人的疑,接著道:
「我便問,何為弱,可攻強?」
「他便道,死海,朱一顆!」
這確實是今下正在發展的方向。
死海朱一顆出來了,但卻即將慘死在蒼生大帝手中,這也是你們計劃之中的發展?
沒等大家再行生有疑竇,爺盤著他手上的桃核,說道:
「道穹蒼算我心,知我意。」
「沒等我再問,他便傳我攻桂折聖山之法,包括路線、方式,以及挖祖樹、進死海等先手順序……」
嘶!
爺敢說,風中醉都聽不大下去了。
這真是道殿主的授意嗎?
爺您確定自己沒有進行一丁點的加工嗎?
徐小並不理會其他人如何作想,歪著腦袋回憶了一下當時道穹蒼的原話后,末了道:
「他最後給我一個錦囊,令我不得拆開,只需在救出朱一顆后,予他帶出去即可。」
「他說……他原話是這麼說的,嗯,咳咳!」
爺清了清嗓子,模擬出了當時道殿主對他使的那一副智珠在握的口吻:
「我研究蒼生三十餘載,知他看似心如古井,實則格易怒。」
「若你肯照我錦囊妙計行事,行進中不胡篡改,便縱他蒼生披重甲,亦當破防。」
嘣!!!
邪罪弓的重響在旁側炸開。
死海眾人嚇了一跳,五域世人也嚇了一跳,以為箭到自己頭上來了。
實則不是。
那邪神矢連發,對準的,依舊是桂折聖山的朱一顆。
可攻擊雖不是針對自己,心中震撼卻是難以抹消,所有人聽完爺的故事,驚得無以復加。
「那錦囊,原來是道殿主的手筆?」
「這麼看來,《狗說》也是出自道殿主之手嘍?」
南冥。
道穹蒼聽完徐小煞有其事的話,人也懵了。
那篇糟粕,我寫的?
……
「道穹蒼……」
「道!穹!蒼!」
提弓不斷,箭矢不停。
一邊,一邊聽著傳道鏡畫面中,徐小那從容悠哉的話音。
饒是蒼生知曉這是計,大概率是徐小在抹黑道穹蒼。
此刻心頭,亦不免生出了這樣一分思考:
「從他徐小上聖山、挖祖樹、進死海,乃至辱我至今……」
「這其中,道穹蒼真就沒有做過半點貢獻嗎?」
絕對有吧!
徐小或許講故事總喜歡誇大其詞,但絕不至於事事都無中生有吧?
他的一切行中,留著道穹蒼參與的痕跡,以及味。
雖說這過於明顯。
但會否有這樣一種可能:
反倒是徐小故意在顯化道穹蒼,誇張其詞到讓所有人覺得不該有道穹蒼。
以此,將道穹蒼從這一樁樁事中摘離,藏回水面之下,等著憋出來後面一波更大的呢?
甚至於說……
蒼生自己就很了解道穹蒼。
他從包老道的角度一思考,也許是道穹蒼使了擒故縱之法——刻意讓徐小不言及他,藉此令徐小誇張到提他,繼而迂迴達他在世人眼中,其實是被誣陷了的效果?
如若是這樣,那更說明,徐小的一切行,確實全由道穹蒼在授意!
「不……」
「不知道……」
「夜不可中計……」
蒼生思緒都要被攪米糊了。
他已分辨不清徐小的這位好朋友到底確有其人,還是他個人的一廂願、憑空打造。
他再去回想,已不知曉當時戌月灰宮一戰,徐道打生打死但一個沒死的那一出,是他倆了真火在打,還是彼此配合唱了一出好戲。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蒼生徹底放棄了思考,面目變得更為冷靜。
也許徐道狼狽為,圖的,就是讓自己陷這般思緒混的狀態。
他因此不想再去驗證這些。
他現在只知道一件事,這邪罪弓停不下來,這朱一顆,他必拿下!
「死!」
……
嘣嘣嘣!
九天雷震。
繼第一支邪神矢炸開,化作特殊的放逐領域,封鎖了四周之後。
再是九星連珠,九支邪神矢從天外裂空而來。
「何至於此?」
朱一顆幾乎崩潰。
尚未及箭鋒,他已被聖力威,了人。
而當那九星連珠隨後銜尾追來之時,他真的,尿都要溢出來了。
「我能活!」
「我可以的!」
「朱一顆,你不能倒在這個地方!」
正面撼,絕非出路。
哪怕龍杏沒有將自己收進杏界,好說歹說它拋來了一道金的祝福。
朱一顆思路變得清晰。
他不信爺會放棄自己。
龍杏前輩一定是有什麼別的顧忌。
確實,方才那一箭也並沒有直接釘殺自己,而是打開了一個放逐領域……
我是螻蟻啊!
我能起什麼作用?
我配激怒蒼生嗎?
那麼,蒼生方才真正想做的,是什麼?
他必然是以自己為引,實則要杏界——他看似一箭,後面實際跟著幾箭,卻是不知,也許蒼生想的是
直接釘碎杏界,絕了爺後路!
而爺,卻早已識破了這狗……哦,原來「此」,指的是狗?
不重要!
這個不重要!
朱一顆,你清醒一點,這個時候就別胡思想了!
重點是……
爺已識破了狗的詭計。
他知曉自己並不會死,所以才不接納自己,不因此暴杏界的空間坐標給那大道之眼。
「對!」
「就是這樣!」
朱一顆的戰鬥意識太強了。
瀕死之時,得到龍杏祝福的他,思緒轉得更是比李富貴還快,一下就悟了。
「哈哈哈哈……」
悟得真相,朱一顆心頭那份驚惶頓時消失,張口大笑。
龍杏確實不止賜予了祝福。
還附贈了朱一顆一份善緣,可控的龍祖之力。
雖說只有一縷,只是外力……然藉此,朱一顆也在九星連珠到來之前,拿回了的支配權。
他狠狠往地面啐了一口沫,努力掙扎著抬起子,怒目仰頭。
「錚!」
朱一顆手上就著銅板。
五域所有人,幾乎都在他可以行了的那一剎,聽到了擲拋銅板的聲音。
可是……
沒有!
朱一顆就著銅板,本沒有出手。
他並沒有天換日,更不移形換影,就怒瞪著那淌的雙眼,張目視箭:
「孰能殺我?」
朱一顆碎銅板,一指蒼天,嘶聲吶喊:「狗,我賭你今日,殺不了我!」
這個瞬間,這一句話,令得南域邪修熱沸騰。
賭狗!
這朱一顆,純純的賭狗!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就因為爺提前跟他說過,出來后不管做什麼,都會「無事發生」?
可事到如今,他還相信無事發生的,不止爺和杏界,還帶有他的份?
「爺何德何能,能得到一個賭狗這麼絕對的信任啊……」南域人無聲的呢喃,無聲的質疑,終被現實打敗。
畫面中,朱一顆話音才剛落定,九星連珠足足九支邪神矢,嗡的停在了半空。
「龍杏的祝福,生效了?」
「朱一顆,又賭中了?」
……
嗡!
朱一顆確實再一次賭中了。
第一箭邪神矢瞄準的不是他,而是搶一先手,碎了杏界玉符,打開了放逐領域。
接下來的九星連珠,也不是為了殺他而來。
而是先後落點,呈箭陣之勢,釘在了放逐領域上的特殊點位。
虛幻而詭異的一扇灰黑大門,在放逐領域上悄悄型。
門的去向,通往未知。
可重點不在這,重點是這門一出現,放逐領域其他薄弱消失,甚至連「放逐領域」本的概念也消失。
似乎通往朱一顆的路,此刻只剩下這一扇門。
而門的主人,是蒼生!
「等等!」
「這是……」
九箭沒有殺人,而是化作箭陣,召喚出一門,這就很有說法了。
五域煉靈師看不懂古劍,對蒼生大帝的箭與,卻是略知一二。
頃刻,便有人盯著那門,瞧出了什麼,驚聲一喊:
「九星斷界門!」
這一聲,便令得眾人對十尊座之戰的記憶回歸,恍然大悟。
九星斷界門,為箭陣之道,落點九宮,一旦箭陣型,召出斷界門,放逐領域與外界的一切關聯,通通都被阻斷。
沒有門主人的允許,誰都進不了被放逐之地。
甚至其實就連門主人自己都進不去門,生靈一概不被允許。
普天之下,現今唯一還能通過斷界門到朱一顆的,只剩下……
邪罪弓之矢!
進去的方式,也很野蠻,進去!
「完了。」
「這下別說爺了,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朱一顆!」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蒼生大帝,從來就沒將朱一顆放在眼裏。
他的第一箭,防的是徐小出來救朱一顆,以杏界的方式。
他的第二箭,防的依舊是徐小過來救朱一顆,以任何方式!
……
「咚。」
九星斷界門型。
遠空又炸響嘣聲重音。
朱一顆卻覺這聲音好遙遠,居然聽不太清了。
他唯一能聽到的,只剩下自己那拍了的心跳聲。
「不對。」
朱一顆冷汗冒了出來。
他恍惚間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太信任爺了?
或者說,有點太小看蒼生大帝了!
那可是十尊座蒼生啊!
我在想什麼?
方才應該試一下的!
方才只是放逐,我先用瞞天過海,騙過道則;再用移形換影,看到放逐領域外的世界。
接下來的事就很簡單了。
天換日!
隨便找個東西和自己換位置,把那人挪進來都行,只要自己能出去……
「沒了!」
「沒機會了!」
朱一顆心跳在拍過後,怦怦加速,腦門都開始冒煙。
……
「嘣!」
那從斷界門中探出腦袋來的箭矢,像是捎來了死神的凝視。
世界似乎都變得遲緩。
而朱一顆,再無法做到古井不波。
他很想裝一下,殺我呀,你殺我呀,爺說了無事發生,你就肯定殺不了我!
現實是……
本不控制,劇烈痙攣。
朱一顆瘋了似的低頭一掏兜……囚服,沒有兜!
「啊——」
他發出尖銳的鳴聲。
袖口一翻,那好不單薄的袖子,真給他不知從哪裏就翻出來了……
沒有銅板!
什麼都沒!
全是幻覺!
「啊——」
朱一顆再次發出尖,卻及時掰斷手指,直接上拋。
「謔。」
翻滾著往上。
翻滾著往下。
手指頭啪嘰一下掉在了地上……無事發生。
風,靜了五域,也絕了朱一顆死前的所有迴響。
「天換日!」
「天換日啊!」
朱一顆甚至接不到他那掉下的手指頭,而視野中,邪罪弓之矢從斷界門中徹底出,極速飆來。
它竟連邪神矢都不是。
它只是一發普普通通的,來自蒼生弦就有的,普通攻擊。
你在辱我?
你辱得對!
不論外力、不論援助,朱一顆太拎得清自己的正面戰鬥力了,他就是連蒼生大帝的一發普通攻擊都接不住。
他痛,他痛不生,他卻還能狠心的掰斷又一手指頭。
「沒事的!沒事的!」
這第二手指頭往上一拋,天換日,置換的對象是自己,和普通攻擊。
一旦二者位置對調……
箭矢往前,自己在後,肯定釘不中自己。
就算這箭能調頭,自己還有八手指頭,再不濟還有腳趾頭……
「啪。」
現實卻是,邪罪弓的普通攻擊徹底從斷界門出后,斷指一離,一失去龍祖之力的庇佑,一下就碎了。
「啊——」
朱一顆嗓子都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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