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下回溯過往種種，從徐小於神之跡歸，放肆登臨聖山那一刻伊始。

他發現，自己固然沒小瞧徐小，卻是高估了自己！

確切點說，高估了自己的計謀！

若將徐小等價於道穹蒼，自己現如今在做的，不正是捨本逐末——不戰，而在拼計謀麼？

那麼，對付道穹蒼這類人，最簡單暴的方式，是什麼？

尋常人，或許會回應一句，閉口不言。

蒼生的答案，永遠只有一個字：

「打！」

是的，從一開始，自己的判斷就是對的。

跟徐小斗，唯一的解決方案，就是「打」！

但自己的方向，卻不知何時出現了偏差。

或因南域煉靈師生死、或因其他，總之顧慮太多，最後荒唐到連魚老的「計劃十六」，都採納了……

魚老是什麼人？

魚老就是條鹹魚！

他的鹹魚之策，怎麼也被自己採納了，還自覺可以走到最後，完最初的目的！

這落在徐小、道穹蒼等臟人的心思中，不異於給足了時間，是他們最想要的麼？

時間，在普通人手中，不著，握不住，只能白白流逝。

在他們那些人手裏，那是足以兌換世界的籌碼！

「打！」

蒼生終於找回了自我，冷眼瞥向側，「回中域！」

不能再拖了。

再拖下去，就算自己現在可以勝過徐小，至末時也會因由他們締造出的種種變數，以敗亡終局。

無是怎麼死的？

拖死的！

饒妖妖是怎麼死的？

拖死的！

聖神殿堂的高層每一次有人戰隕，道穹蒼都會開會復盤，他清晰明了講過這一切的本，蒼生也用之。

這些人，都是在一開始找不到主與次，因由時間白白浪費，最終陣亡。

可當事落到自己上來時……

蒼生髮現，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撥弄局勢的走向。

連他自己也被蒙蔽了，也踏上了這條不歸路——被拖延時間后，被徹底拖死！

「仲元子！」

一聲高呼。

元素神使仲元子不敢再躲，刷的出現在側，卻是哀呼道：

「不可！」

「蒼生大帝，真的不可！」

「既然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之前的忍了，之後的為何不能忍？」

「徐小要這般折辱我們，那就讓他折辱，只要他走到死海第十層，只要無袖歸來……」

仲元子手腳並用，拚命比劃著，「攻守之勢易也！易也！」

可蒼生哪裏是聽勸的人？

他的脾，比古劍修還要強驢！

仲元子看不清局勢，他懶得解釋，只知道莽夫可勝智者，只想拋卻一切只會桎梏自己的理。

他斬釘截鐵一揮手：「回中域！」

「回什麼回？」

遠，傳來一聲輕笑。

仲元子淚都出來了，還想再勸，一聽這悉的聲音，子猛地一震，刷的回眸。

傳道鏡沙沙而錯，畫面完全模糊。

從鏡子後面，走來一道著星紋長袍的高影。

「小道！」

「不，道殿主！」

仲元子如雷震。

剛剛的假淚水一下被真緒取代，淚腺跟炸了一樣，眼角就滋出了水花。

哇！

道小子，你終於捨得回來了？

這一刻，此前過的所有委屈，似得到了宣洩，仲元子張開雙臂，作勢撲。

他要狠狠抱住道穹蒼，抱住自己的大腦。

只有擁得住面前人，自己和蒼生，才有可能和徐小鬥上一斗，才有可能反敗為勝。

再不濟，也不會被那可惡賊子，辱得連回擊的方式都沒有，連罵回去的機會都無！

「啪！」

蒼生一把扯住了仲老的袖。

後者幡然醒悟回來，道穹蒼，儼是敵人。

世界突然變了黑白灰，仲元子失去了所有，頹敗地癱瘓在地，如同被人離了腦髓：

「呃呃呃……」

蒼生向道穹蒼，邪罪弓一，瞥了模糊的傳道鏡一眼后，選擇了放下：

「再往前一步，我會殺你。」

此刻這裏發生的一切，五域看不到，他們可以暢所言。

道穹蒼聞聲，立刻止步不前，高高舉起雙手，「我不是來打架的，我也打不過你。」

「你來當說客？」蒼生知道他要來幹什麼。

「對，你的選擇是對的，但我還是要請你留在南域，暫時不要過去死海那邊。」道穹蒼說著。

「憑什麼？」

「憑我的一腔真……」

嗡！

邪罪弓一把提起，箭矢驟然蓄出。

道穹蒼嚇了一大跳，連連後撤，地面跟燙腳似的，他到了傳道鏡後面，不敢再：

「憑你說過的，你是護道人，你是試金石，你並不是真的'狗'，你並沒有給他們看門。」

「憑徐小可以，他可以完你的期待，做到你做不了的事。」

「他可以斬你的道，以你磨劍，且試鋒芒！」

這話聽著像是在罵人。

蒼生卻皺著眉，停下了攻勢。

其實他已分不清，道穹蒼到底是在忽悠，還是另有其他用意。

可分不清是正常的，他是道穹蒼。

蒼生懶得去思考這些了。

「憑什麼？」

他復問著，就憑道穹蒼此刻講的這些，不夠。

可道穹蒼的出現，又令得他冷靜了回來，確實不該因不堪辱而衝。

如果徐小贏了自己……

如果他能做到，自己便也能放下今下堅持的這些了。

思及此，蒼生長長一嘆氣。

就在他剛要放下邪罪弓的時候，道穹蒼弱弱說道：「當然也憑我們幾十年的，一日夫妻尚且百日恩，我們……」

嗡！

邪罪弓猛地又抬起，道穹蒼戛然而止，急忙改口道：

「當然不是憑我！」

「當然也不是憑徐小！」

「當然更不可能因我三言兩語，就能打消你的堅持……」

「你不廢話，會死嗎？」蒼生忽然失笑，他發現道穹蒼好似幾十年沒改過本心，他還跟三十年前的年一樣，這很好。

包老道也笑了。

他嗬嗬指向了北方，不再啰嗦：

「你有大道之眼，你自己看，你往中域的方向看，徐小的準備，比你想像的要多。」

中域……

癱瘓在地上的仲元子，聞聲扭頭，向中域。

他沒有大道之眼，他看了個寂寞，即便有空間屬，他也沒有那個奧義，能將整個中域盡收眼底。

蒼生看向了中域。

後方道穹蒼的聲音傳來：「你找個人，我不說他的名字，你自己找。」

人？

蒼生遍觀中域諸人。

當他找人時，整個世界都是駁雜的道，他看不清。

「你找不到吧？」

後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沒等蒼生髮火，道穹蒼急忙又道：「你再看一下道。」

道？

蒼生遍觀中域諸道。

當他尋道時，目僅有一人。

……

中域。

域傳送陣遠，八尊諳盤膝打坐一停，睜開濁黃雙眼，站了起來，轉眺向南方。

「好久不見……」

他呢喃著，彷彿一個瞎子能看到什麼。

聽容，好似還是見到了一個老友，所以病嚴重到了這個地步嗎？

說書人趕忙上前攙扶：

「哥哥，我們坐下來，不要搞。」

「雖然這裏已經遠離了鬧市，並不惹眼，但這裏還是中域，容不下異人。」

可一聲呢喃過後，八尊諳只是一頓，並沒有停下的他的問候：

「好久不見，蒼生……」

狗？

不是，蒼生大帝！

說書人猛地一震，都有些發，他低了聲音，抓著紅，驚恐道：

「你不是說他看不見我們嗎！」

「這到底是看見，還是看不見，你別嚇人家呀，哥哥！」

……

道？

擁大道之眼幾十年。

蒼生，似第一次看見大道。

那大道原為一把虛無巨劍，從雲端之上貫來，刺大地深。

不見劍柄，不見劍尖。

高天一尺，沒地三丈。

道在中域！

道的中央，門開玄妙，立有一人。

道的四下，萬皆劍，無不伏拜。

僅是如此一瞥，蒼生腦海里乍現十尊座初見時，那個意氣風發的白劍客的恣意影。

他一劍敗盡十里，敢言之：

「俯首者，不殺。」

「直視我者，死。」

道在三十年前。

道，亦在今日！

當腦海里那影同眼下所見影綽疊，匯一劍時，蒼生看到了「劍」，也看到了他的「我」。

可八尊諳已經不是三十年前的八尊諳了。

他的蘊有戾，吞吐劍鋒，外化的他，比溪岸邊被沖刷了千年的石頭還要圓。

他微一抿，頷首致意，帶著捺不住的虛弱，輕聲道：

「蒼生大帝……」

「給我一個面子，讓他走完死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