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姨著牢獄門外的那朵向日葵，陷猶豫。

並沒有忘記，自己曾經在十尊座之戰上，被一個做「空餘恨」的人殺死過一次。

若非神亦，或已投胎轉世好多年。

「是他嗎？」

但十尊座上那位空餘恨，同面前這位向日葵空餘恨，香姨竟不大記得是否同為這樣一張臉了。

長得有點花。

不變的是味道。

那種自帶迷惘，讓人聞之仿要迷失，仿要隨風化為烏有的可怕味道，香姨忘不了。

正因為被這種「香」殺死過，死生恐懼不忘，香杳杳永世忘不了「空餘恨」這三個字。

「香妹妹，吃下這顆種子吧。」

「就此，你他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如何？」

門外，向日葵再次重複了一遍，他的手上托著一顆黑的籽種，是從臉上剛拔出來的，十分新鮮。

那個被周圍人喚作「爺」的年輕人說了，空餘恨居然有很多個？

曾經有一個自己，也許是冒名頂替自己的空餘恨，殺死了面前這位姑娘。

之後冒出來一個神亦，揍飛了空餘恨，那傢伙連主人都害怕？

向日葵空餘恨不大喜歡沾染因果。

沒來由的，他覺得自己該結束這一段因果。

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要替一個可能是冒牌貨的傢伙，賠罪獻籽。

然每每想要扭頭走人的時候，就像是有人摁住了自己肩膀，在自己腦海中注了這一道念頭：

「我該這樣做……」

向日葵空餘恨走不了。

他托著籽種，乖乖的立在牢房門口。

他偏頭向側那惟一跟來的「爺」，這指引，不像是他發出來的。

那會是誰？

這片死海，還有誰能逾越過死海的力量，發出指引？

「我該這樣做……」

就連思緒分散時，如是念想亦會浮現，向日葵於是托著籽種，三度好聲勸道：

「香妹妹，請吃下這顆空間原籽吧。」

「它能在關鍵時刻救你一命，算是補償。」

香姨怎麼可能吃下空餘恨的東西，這玩意看著也莫名詭異的。

往前一步，手抓住那枚籽種，檀口一張，吞了下去。

「咕。」

徐小看得汗倒豎。

指引！

除了自己，真有人能越過死海，在這裏施加指引？

似有所，徐小猛地轉頭，向後。

死海第六層的極遠，似遠出死海之外，又恰似就在死海的邊緣，出現了淡淡的芒。

那是一座古樸的三層閣樓，遠眺下極小，門上掛著的那塊牌匾卻十分醒目：

「古今忘憂樓！」

徐小眼綻劍念，意推波。

超道化意道盤，在一剎間推出去了一道意識，突進到了悄無聲息出現在世人後的古今忘憂樓。

啪！

這一次，他不走正門。

意識化作大手，輕輕推開了古今忘憂樓的木窗。

「吱嘎——」

似有輕微聲音響起。

可不論是風中醉，亦或者聖山避難團，乃至是香姨和向日葵，無有耳聞者。

他們都跟聾了、瞎了一樣，什麼都聽不到，什麼也看不見。

徐小瞳孔放大，他看得見！

他看見木窗推開后，從左側陳列著十尊座木雕的展柜上越過，坐在小茶臺前的……兩個人！

「兩？」

沒錯，就是兩個人！

作白書生打扮的空餘恨，臉上帶著一張金的閻王面。

旁側，著金袍，背負刀劍的那一位，大兜帽下面卻不是腦袋，取而代之的為一尊小木雕。

掌大的小木雕，赫然刻著閻王首座黃泉的模樣。

可木雕的兜帽下，依舊不是人臉，而是一個更小的木雕！

這木雕……

「還是黃泉？！」

這兜帽下……

「還是木雕？！」

小黃泉……

小小黃泉……

小木雕……

小小木雕……

一個個木雕，取代了一個個黃泉的腦袋，藏在一個個小或更小的兜帽下。

一眼視去，徐小意識都險些被吸走。

他看到了無盡宇宙、無盡時空、無盡詭異，以及無窮無盡個木雕，還有空餘恨！

「朋友……」

而當小茶臺前的書生空餘恨摘下那本該屬於他側黃泉的金面，出那張國字臉，和他招牌的絡腮鬍，附帶著傳來悉的聲音時：

「朋友，你又焦慮了。」

徐小心臟猛地一停，冷汗沁進了死海之中。

「到驚嚇，被值，+1。」

……

「我出去一趟！」

神之跡，盡人刷的回到了聖神大陸。

他上線之後，二話不說，先行開了世獨立，連消失都沒用，第一時間空間挪移。

刷的一下，他閃到了南冥道穹蒼所在的位置。

道穹蒼正在南冥看戲。

同樣是水浪，他前鋪開的是天機帷幕。

上邊是風中醉傳道境正在播放的畫面，香姨剛剛吃掉了向日葵的籽種。

至於一側爺的「回首樓」之舉，風中醉與傳道鏡，皆毫無察。

盡人就站在道穹蒼的側，死死的盯著他的臉，聽著這包老道發出了無意識的嘀咕：

「徐小，又在搞什麼鬼……」

盡人心跳猛地一停。

道穹蒼，也認為這是本尊在指引？

連包老道都毫沒有意識到，死海中出現了一座古今忘憂樓，出現了不止一位的空餘恨？

「誰？」

道穹蒼忽而皺眉。

盡人刷的消失，閃回到了神之跡中，半點痕跡不敢暴。

可回到老家的盡人，心一點都不輕鬆，相反十分凝重：

「黃泉還在樓里。」

「是了，黃泉自神之跡跟饒妄則的最後一面后，便沒再出來了，他給空餘恨留在了樓里，他……」

死海，古今忘憂樓已然消失。

可一回想到黃泉那丟失了的面，面后取代腦袋的那一尊小木雕，以及小木雕中嵌套著的無盡木雕……

徐小背脊都在發涼。

「黃泉，被殺死了？」

「黃泉就是空餘恨，被古今忘憂樓空餘恨找回后，回收了？」

這玩意真不能細思。

可徐小已經把控不住瘋狂發散的思緒。

「閻王的目標，是搜集淚家瞳，可搜集完淚家瞳后可以做什麼呢，封神稱祖麼？」

「不知道，閻王員知道不，黃泉自己知道不？」

徐小猛然想到，黃泉還真有可能不知道為什麼他要搜集淚家瞳。

就如藏在死海中的這朵向日葵……

他似乎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是吃掉生命之花。

吃它圖什麼，他沒捋出來。

吃完它的後果，他也不知道。

可真正吃完得到力量后，他又後知後覺般覺到了害怕，於是藏在這死海之中。

他怕的是尚且活著的葯祖神農百草！

他怕的，真僅僅只是神農百草這一位？

「古今忘憂樓從古留存至今，若以古今忘憂樓空餘恨為本，一代分出一個空餘恨，一代空餘恨一代使命……」

「八尊諳那代的空餘恨，參加完十尊座后就銷聲匿跡了，也許他的使命結束，也許他被殺死被回收，也也許其他意外發生了……」

「那黃泉是哪個時代的空餘恨？他哪裏冒出來的？這中間各種時代的空餘恨，又都去了哪裏？」

「或者說，規定時間，如果沒有達到向日葵這種，吃下'生命之花'導致變異，突破了'空餘恨法則'的，都會消失？」

徐小有些骨悚然。

他不敢往下思考了，正如桑老所言，多思無益，用之即可。

他唯一能確定的事是……

空餘恨，進化了！

在虛空島那會，在自己剛突破王座道境那時，狐貍臉空餘恨，分明還稱呼八尊諳為「先生」，畢恭畢敬。

他連指引都不會用！

而現在，他坐在古今忘憂樓里，黃泉坐在他邊。

黃泉死了。

他，便能越過死海，指引向日葵空餘恨以及香姨，讓他倆分食空間原籽？

……

「嗯~」

死海之中，香姨一聲嚶嚀，似剛從睡夢中醒來。

攤開雙手，心念一，便開始虛化，彷彿褪去了皮骨。

「我……」

香姨驚了。

自己，變了一個明人？

抬眸向牢獄外邊，發現徐小、抗鏡子的風中醉，還有諸多半聖……全都在盯著自己，表訝異！

這證明自己只是虛化了，並非是變得明，因為他們看得見。

「香妹妹，請。」

向日葵老者的那張鬼臉似是在笑，對著作出了一個往外的請示作。

香姨前就是黑石牢獄的柵欄！

如何能夠往外？

「我……」

香姨怔著，嘗試著用手去那囚了自己數月之久的黑石柵欄。

雙手，穿過去了！

「空間！」

風中醉出一聲驚呼。

他再也忍不住了，直到見到香姨的蛻變，他才意識到自己的猜測無誤：

「那顆'空間原籽'，有賦予人空間屬的能力？」

「但這怎麼可能！」

「先天屬之力，是先天的，是誰都無法賦予的，這是神的恩賜，是聖祖……」

風中醉戛然而止。

傳道鏡就像是他的眼，不可置信的盯向那好不著調的鬼臉向日葵老者。

「難道他是神？」

「空祖，向日葵？」

五域心頭浮現出了這般駭人的想法，旋即便被人用事實打破：

「奧義都可掠奪！」

「老夫曾在北域的址中，同閻王的一位年輕人九幽鬼嬰過手，他掌握有'鐵'之奧義，他打不過老夫。」

「可此前宇靈滴年方十六，卻將老夫打得哭爹喊娘，九幽鬼嬰之'鐵'，與之一比，如螢火之於皓月，分明外力得來。」

「既然爺說，鬼之力都可以提取，繼而賦予王座道境太虛之力。」

「先天屬之力，自不一定非得聖祖恩賜才可獲得，通過某種腥手段得到部分力量，並無不可。」

正如五域喧囂中起的這一聲般，香姨似也明白當下所有人的疑，古怪道：

「我沒有空間屬。」

「但我的，似乎能夠……空間化？」

不再猶豫，修長雙一邁，越過黑石牢獄的柵欄，直接「走」了出來。

完全穿！

完全無視！

「空間化……」

風中醉怔怔呢喃著。

這也不對啊，空間化，也該被死海的法之力制住才對啊！

獨獨徐小著香姨，若有所悟。

首先向日葵的存在形式，就高於死海的規則，別人出不去死海是因為被困住了，他不出去只是不想。

其次若這其中還有古今忘憂樓空餘恨的力量影響在，則連道穹蒼記憶之道都捕捉不住的力量，想必已臻超道化之境。

香姨掌握空間化，死海不了，這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空餘恨自己想消解因果了？

為什麼？

答案自然不可能是因為香姨長得好看，徐小估著也只可能是因為神亦。

古今忘憂樓和神亦，同出現在神之跡過。

這怕是空餘恨都看出了神亦的潛力，怕被秋後算賬？

「是了，玉京城那會，他就給一拳干飛過，連問好、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放棄思考空餘恨，人生從此不焦慮。

徐小著依靠自己力量走出黑石牢獄的香姨：「你想玩一個好玩的嗎？」

他掏出來一個錦囊。

五域看到這錦囊，臉都是大變，又要來了？

蒼生著這錦囊，角都忍不住開始搐，他已應下八尊諳之言，給足了面子，決定不再出手……

可你們能不能管管自己的人！

我已經乖乖坐在南域了，你何苦一而再、再而三，挑釁於我？

蒼生大帝，是什麼很好欺負的弟嗎？

香姨還在琢磨著自己的變化，頗覺詭異。

實際上，最詭異的是吃下了生死大敵空餘恨的籽種，居然不覺有異，還頗開心：

「我好像又變強了？」

無視了徐小手上的錦囊，心念一，眉心出現了一枚空間原籽的印記。

只是意念這般一，香姨的後，便浮現出了一朵遮蔽天日的巨大向日葵。

向日葵鬼臉朝下，盯著聖山避難與周邊諸人，發出了「嘶嘶嘶」的聲音。

「這……」

這太恐怖了！

風中醉臉皮都嚇一抖。

這就是生命之花的本？

可還沒等他出聲解讀，一側向日葵老者訕訕的一撓頭，主道：

「這是我的'相'，但沒什麼用，只能嚇嚇人，然後帶你逃跑，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了，我擅長跑和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