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逢則找要這個月的排班表時,江月疏沒想太多，就去電腦裏找了。

    不看不知道，這個月忙得連一個安生周末都沒有。

    馬上又是一個大夜班，一臺教學手,完事還要開會,幾乎連軸轉四十個小時。

    周二和周五還得回學校幫正在出差的高教授帶兩個本科班的專業課。

    江月疏把班表給他發過去後,拿起桌上的日曆,把幾件重要的事填進格子裏。

    直到看見2月14。

    人節。

    今年過年早，都返崗上班了,2月14竟然還沒到。過去二十年對來說，這個日子都沒什麽意義,所以並不敏。

    可現在不一樣了。

    滿打滿算,還剩四天。

    給他送什麽禮呢？

    服鞋子用不上，一年到頭就部隊那幾套，配飾什麽的更不用說。剃須刀是在延城才給他買的,那年的墨鏡也還在，被他保管得像新的一樣。

    江月疏正刷著網購APP主頁,苦惱地著太，門口忽然有人：“江老師,17床手準備好了，您什麽時候過去？”

    “馬上來。”趕起。

    怕忙完把這茬給忘了，關手機屏幕時特地沒關掉網購APP，想著下次打開手機就能想起來。

    六個多小時的移植手，出來時天都黑了，江月疏腸轆轆地回辦公室喝水，打算啃完櫃子裏昨天剩的全麥吐司。

    師妹餘湘跑進來，往桌上放了個冒熱氣的保溫袋：“師姐,孝敬您的。”

    江月疏看了眼保溫袋上的店鋪logo，是一家很貴的網紅炸店，一臉吃驚：“你買的？”

    “嗯。”餘湘摟著胳膊笑嘻嘻，“上次論文的事兒多謝你跟老高言了，不然我被罵事小，說不定真的被逐出師門。”

    “老高嚇你的，怎麽可能真把你逐出師門？況且我也沒說什麽。”江月疏笑了，“行了，自家姐妹不用這麽客氣，炸多錢？我轉你。”

    “不用不用，說了我孝敬你的。”餘湘忙不迭搖頭。

    江月疏已經照著外賣單上的價格給轉進微信。

    餘湘一看手機，臉垮了：“我不收。”

    “收了吧，我有別的事兒用你。”江月疏腦袋，“下周二下午我有臺手，23班的解剖課去不了了，幫我代一次？”

    “行啊，沒問題！我那天休息。”餘湘一聽自己有用，眼睛又亮了。

    “那要占用你休息時間了。”江月疏不太好意思，“有空請你吃飯。”

    “自家姐妹客氣啥？老高的課，我這關門弟子幫幫他也應該啊，雖然他平時對我兇得要命，不過我這個人，向來以德報怨的。”餘湘點開倆的微信聊天，卻沒領紅包，“師姐把課件發我一份。”

    “行。”

    發完課件，餘湘就走了，江月疏想起來有個補充實驗的文檔，在電腦裏找了一會兒，又

    給發過去。

    忙完這些，網購APP和買人節禮的事，徹底被忘到了九霄雲外。

    給餘湘的紅包依然沒收，不過也不催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給認識的海鮮市場老板發了條信息，問有沒有新鮮的高檔魚生。

    他們家價格昂貴，來源也幹淨，老板還是江正豪朋友。

    餘湘喜歡吃各種魚生，雖然沒被老高耳提麵命，生魚裏有很多寄生蟲。

    但現在年輕人的想法很不一樣。

    能活到什麽歲數無所謂，反正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所以及時行樂，比什麽都重要。

    *

    江月疏終於過完了這個月最痛苦的一次連軸轉，四十六小時，結束時晚上十點多。

    本來是該六點下班的，陶主任臨時有個疑難病例教學手，舍不得錯過，一直看到最後，還問了陶主任幾個問題。

    去停車場的路上，和腦子都在飄，臨時改變主意把車扔在醫院，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

    雖然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但並不想親手製造意外。

    實在太累，和門衛打了聲招呼，讓出租車送到單元樓下。

    拖著疲憊的子上電梯，很快就到了家門口。門鎖識別到人臉，瞬間打開。

    終於回家的鬆弛令江月疏歎了口氣，拉開門。

    但屋裏的燈竟然沒亮。

    停電了嗎？

    也不是。

    小同學還在玄關櫃子上放歌：“你是落在我世界裏的一束，向我奔來，萬都生長……”

    這似乎不是歌單裏的歌，但清澈悠揚的聲，拂去一兩抹心口的疲憊。

    江月疏笑了笑，正打算手去牆上的開關，突然看見腳下踩著的地毯上綻開一朵金煙花。

    以為自己看錯了，或是因為太累而產生的幻覺，眼睛，挪了挪腳。

    接著，挪的那隻腳下出現第二朵煙花，的，在地麵緩緩綻開，一朵大煙花變幾朵小煙花，像流星一樣墜落，但很快又有新的煙花飛上去。

    江月疏驚喜地笑了出聲，甚至不可置信地捂住。

    往前走了幾步，煙花就跟著一直綻放，最後五彩繽紛地圍繞著的腳。

    而當走出玄關的那一刻，客廳裏忽然有了。

    音箱裏還在娓娓地唱著：“對於你的一切，我無法抵抗，對於未來，不停止想象……”

    江月疏麵前，是一條流星和回憶鋪的隧道。

    兩旁垂下數不清的星星串燈，微弱的點匯集起來，幾乎把整間屋子都照亮。

    而那些星星中間，是排列得麻麻的照片。

    有朋友圈裏發過的自拍，有從日常抖音號截下來的截圖，有這段日子兩人在一起，像是要補償過去，而拍下的那些甜合照。

    還有沒見過的，不知道某人什

    麽時候拍下來的。

    有的是背影，有的是睡，還有清晨起床，他親吻的畫麵。

    江月疏一路走，一路看，生怕眼淚模糊了視線，一直吸氣忍著。

    直到看見兩張黏在一起的照片。

    一張是對著鏡頭傻笑的嬰兒，另一張是穿著白襯衫，打著領帶的小男孩。

    五歲的謝逢則有點嬰兒，穿西服裝大人的模樣甚至有點稽，可卻忍不住了眼眶。

    再玩前走，是一歲半剛學會走路的，穿著綠的花，前還戴著吃飯的圍兜。

    謝逢則六歲，比五歲時瘦了一些。

    七歲更瘦了。

    江月疏想起外婆跟講述的故事，鼻頭不一酸。

    笑了笑，下這陣久遠的緒，抬起手了照片裏那個八歲孩子的頭。

    因為清瘦，已經能看出現在的影子，是個小帥哥，隻不過眉目間帶著薄薄的戾氣。

    和旁邊穿公主一臉幸福的比起來，實在令人心疼。

    繼續往前走著，看見年時意氣風發的他，穿著高中校服一臉傲氣的他，還有穿著球，抱著籃球，睥睨眾生不屑一顧的他。

    每一張都那麽帥。

    襯得旁邊的格外傻氣。

    當穿上那件神聖的白大褂時，旁邊是一綠軍裝，肩上扛著三顆星星，口掛著一大片軍功章的謝逢則。

    那裏著一張便簽，他手寫的一句話：

    【很幸運，在最好的時候上你。】

    江月疏捂著熱淚盈眶，吸了吸鼻子，抹幹淨眼前的視線，跑出臺。

    那一刻驚呆了。

    天臺地麵上鋪滿紅和的玫瑰花，而原本空的那一片，出現一架花藤纏繞的秋千。

    被簇擁在一片花香裏，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秋千，雙腳像是被失了魔法，無比緩慢地走過去，拿起座椅上那個致的本子。

    封皮是白，有燙金的玫瑰圖案，橫版A4紙大小，有點沉，手指抖著翻開。

    第一頁照樣是手寫的話：

    【我以前是個完全不懂浪漫的人，謝你讓我知道，原來人生在世，一個人，想方設法哄開心，是那麽幸福的一件事。】

    江月疏抬起袖子了眼淚，翻開第二頁。

    男人筆略顯潦草，但他努力畫得很細致，是初見那天的高鐵上，他們各站在一扇門前，看著玻璃中對方的影子。

    原來那時他就知道，在看……

    江月疏著聲音笑了，他竟然還畫出那天戴的珍珠耳釘。

    接著往後翻，是在座椅上假裝睡著的樣子。

    旁邊他寫了兩句話：【其實我一直希你真的睡著，然後靠在我肩上。等你醒來的時候一定特別有趣。】

    【那天你的頭發是梔子味，很香。】

    再往後，是他們在醫院重逢，送唐承急救的那天。

    謝逢則坐在醫院走廊，從搶救室出來，住了他。()

    抬頭的那一刻，兩個人目匯，他說：【我好像看見了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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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便利店吃關東煮，畫麵隔著窗玻璃，他們並排坐著，孩低頭吃東西，男孩著。

    【那時我心跳很快，我想，對你不止是一點興趣和好了。

    我想做你男朋友，像那個人說的那樣，再有人問起就牽著你的手，大大方方地承認。】

    淚水模糊了視線，害怕打紙張，又抬手慌張地用袖子抹掉。

    每一張都是他們經曆的點點滴滴，從來不知道原來他注意到這麽多，記得這麽多。

    穿的什麽服，有沒有化妝，洗發水是什麽香味……

    那天，留下來陪他麵對狼群，扔掉手裏的火把救他，在他被咬住手臂的時候，不計後果地扔過去一塊石頭，把自己變了靶子。

    【其實我那天本沒信心，是你留下來，讓我覺得必須要活著出去。

    至讓你活著出去。】

    兩人在山裏過了一夜，極致低溫，都把生存的希讓給對方。

    明明是在鬼門關前，互相依偎的畫麵卻那麽溫暖。

    他說：【我確定我深深地上你了。

    不止是喜歡。】

    越不可言說的兩年時，看見重逢那刻的擁抱，男人落在頭發中的眼淚，看見再一次握的雙手，並肩而行的背影。

    看見極下他為拍照，朝他比心，像隻小鳥飛回他懷裏。

    看見在花團錦簇的天臺，漫天煙火下，那人單膝跪地，向求婚。

    最後一張畫麵末尾，是他無比工整，力紙背的一行字跡：【嫁給我嗎？】

    眼淚湧出的那一瞬，聽見一道仿佛來自天際的聲音，空靈夢幻，又沉沉地落在耳邊：“嫁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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