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是兩年前，鄭清剛剛學的時候，聽到『時間線』『路徑』『時間長河』等等這些介於科幻與奇幻之間的神概念，可能會激的一晚上睡不著覺。

但現在。

每周十幾節需要時間轉換的課程，早就讓他對這些概念失去了興趣——當然，敬畏還是有的，就像一個不得不使用電腦工作的人，固然對電腦里晶片的科技含量保持足夠的敬畏，但不影響他平時看見電腦就心煩意，尤其當他還得了腱鞘炎之類過度使用電腦的後癥。

許是察覺到男生的心不在焉。

「——呋——」

老姚重重的吸了一口煙斗，略帶驚訝的打量著鄭清：「我發現你現在好像真的不怕我了啊，去年有陣子見我跟見鬼似的，平時上課的時候還沒怎麼察覺……現在看，你聽我說話都敢走神，私下裏指不定怎麼編排我吧。」

鄭清立刻打了個激靈。

「沒有，絕對沒有，我沒走神！剛剛您說的每個字我都認真聽了！」他一面著屈，心底卻知道老姚說的並非虛言。

他現在確實沒有了最初知道老姚份后的戰戰兢兢了。

主要是耳朵上掛了個妖魔祖宗——雖然只是祂的一道執念化——自然對一頭傳奇大妖失去了某些敬畏之心，這是人之常，不足為外人道。

「當這麼久的教授，學生走沒走神，多大程度的走神，我一眼就看出來了，都不需要這雙傳奇的眼睛。」

姚教授抬起兩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後又點了點面前的年輕男巫，最終卻搖了搖頭，自嘲的笑了一聲：「——也是當久了教授，覺得學生聽不懂就不自覺開始說教，想當年……咳，總而言之，就是巨神兵項目的整進度因為不可控因素提前了，所以分配給你們的任務也會相應提前。」

他磕了磕煙斗，從煙袋裏撮起一簇金黃的煙，塞進煙鍋里，一邊塞，一邊慢吞吞接著說道：「……今天找你來有兩件事，第一個，是要給你定製戰袍，你現在階位太低，直接接高階巫師的殘骸很容易祂影響道化掉……不要不當回事，也不要覺得我在危言聳聽。我知道你接過很多傳奇，甚至古老者，但跟這個不一樣的。你之前接的高階巫師，都是活著的，會主控制自己的道韻，或者說，那些道韻會據主人的心意主避免傷害你……死去的完全不同，祂們只是意識死掉了，骸骨卻還維持著與更高維度的互能力，道韻四溢，如果你不小心接到那些你無法理解的知識，大腦會直接……砰……」

教授噴出一團彷彿大腦的煙氣，在那個『砰』字下劇烈翻滾起來，如同一鍋沸騰的漿糊，看的人膽戰心驚。

鄭清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所以，戰袍對你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保護措施。」老姚把煙斗重新塞進裏，聲音稍稍含糊了一些：「——至於另外一件事，是關於那個二號特殊構型，我的意見呢，既然已經確定份了，那你提前見一見不是壞事，多有個心理準備……」

鄭清很敏銳的注意到『我的意見』幾個字，這意味著有人是持反對態度的。能對一位傳奇巫師提出反對的，必然是另一位傳奇。

若愚副校長？瑪教授？還是其他哪位傳奇？

心思飛轉之際。

他同時注意到科爾瑪正跟著另一位『姚教授』向辦公室外走去。

似乎察覺到男生的目。

老姚抓著煙斗，給鄭清指了另一個方向：「不要看科爾瑪，你跟不一樣，本就是大巫師，不需要戰袍，你現在需要的是這個……」

鄭清一回頭。

一團巨大蓬鬆的『棉花』彷彿一堵小牆般堵在了他的面前，把他唬了一跳，下意識向後退了一小步。

「好久不見！」

雲團翻滾著，堆砌出一張老婦人的面孔，是『雲想依』里的那位雲母，與鄭清第一次見時相同，的臉上還戴著那副單片眼鏡，一串漂亮的花字隨著綻放的笑容從鄭清眼前飄過：「——我早就說過，你會有出息的！」

末尾大大的驚嘆號顯得格外醒目。

旁邊來往的幾名黑袍都忍不住向他這邊看了兩眼。

不知為何，鄭清竟再次到了久違的拘謹與害。

「您，您好。」

他小聲的打著招呼，很自然的想到了那個充滿驚奇的一天，想到了那個在店裏大喊大的瑟普拉諾的弟弟，想到了死去的豬妖，從天而降的落雷，然後就很不自覺的想到了當時引著自己進巫師世界的托馬斯，心緒一時間複雜到了極點。

「本來按項目組那邊的意見，照著標準數據給你做一套戰袍就行。」老姚咬著煙斗，笑瞇瞇的看著一朵朵小巧的雲朵繞著鄭清靈巧的翻轉、收束：「但云母不答應……」

「當然不能答應！」

一行方方正正的黑字幾乎懟到老姚的臉上了：「——既然學校委託我給這孩子做服，自然要做的合，他上一次去我的店裏已經是兩年前了，聽說後來他找『綠兮紡』和『拂地垂』做了高定，卻沒去找我，太讓人傷心了……」

鄭清覺有點狼狽。

「不，不是我找的高定。」他有些猶豫要不要把蘇施君扯進這場談話。

眼前立刻浮現一行板板正正的大字。

「把腰直起來！」

雲母似乎沒有聽他辯解的意思，自顧自嘮叨著，一排排麻麻的小字飛快的在男生面前劃過：「……喜歡什麼材質的襯？我只負責給你做襯。龍背皮怎麼樣？頭層背皮紋理均勻，強度、彈、可塑都很好，而且年火龍的背皮很容易切出兩米左右、薄厚均勻的完整皮塊，把你從頭到腳裹起來完全沒有問題。至於關節這些地方，還是要用龍腹皮的。龍腹皮在龍的一生中反覆拉、收，尺寸多次改變，所以它鞣製出的皮革彈很好，但在厚度方面會因為褶皺而不均勻，用在肘、腕這些關節恰到好。」

「我聽說龍背皮切出的二層皮也不錯。」鄭清試著給雲母提供一些緒價值，絞盡腦，免得只有雲母一個人說話。

果然，得到反饋的雲母吐出的字也圓潤了許多：「二層皮？二層皮不行的！雖然它、細膩、手好，但強度太差，只能用來做法書，做不了戰袍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