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走水,本該第一反應衝進去尋求他的庇佑的,卻是半點沒猶豫地跑向了雲笙。
克製了自己的第一反應,一句‘大人救救奴婢’,也拉回了謝龕幾乎要奔向的第一反應。
謝龕不再遲疑,立刻扯過被褥來將床榻之上的子完全遮住抱在懷裏,安道:“清歡別怕,本督自會保你無恙……”
火勢兇猛,祁桑被雲笙拽著手臂往來時的路衝。
濃煙嗆人,眼前一片黑蒙蒙的,甚至連抓著走的雲笙,也隻能看清一小截手臂。
祁桑踉蹌著,下樓的功夫腳下踩空,險些摔下去的時候,又被另一隻憑空從煙霧中穿來的手拖住了。
不斷有人圍攏在周圍,護著向外衝去。
饒是已經竭力屏住呼吸,可一路衝出去太久,還是沒忍住吸了兩三口濃煙,被熏到嚨火辣辣地疼。
雲笙跟一眾護衛將一路拖出去後卻不見主子出來,隨即猜測到他是帶著那子直接從二樓窗口下去了。
他立刻將後一眾護衛分兩列,想說其中一列負責留在此守護祁桑的,但念頭一轉,也隻是道:“你們守在正門,任何從裏麵逃出來的都不許放行!”
隨即對另一列人道:“你們隨我去後麵尋護主子。”
青樓前後都有護衛,隻是謝龕抱著懷中子從窗口一躍而下的同一時間,四麵八方忽然箭齊飛。
狹窄的巷子裏,兩側屋脊麻麻的都是賊匪,手持弓箭,片刻不停歇地瞄準了同一個方向。
隔著一個樓,祁桑不知道對麵是什麽況,可濃煙滾滾中,箭矢落於刀劍之上的錚錚脆響卻是如急雨般地響起。
心中焦急不安,剛要命後人去支援,就聽到四麵八方瓦礫被急速踩踏而過的聲響。
屋脊之上的山匪們自然也聽到了,慌忙調轉箭矢方向試圖將他們驅趕下去。
但一群常年在山林掩護中伏擊商客的烏合之眾,又哪裏是一群常年蟄伏於屋頂,行探查、暗殺之事的暗衛的對手。
那對他們而言難以立足,稍有不慎便會滾落下去的屋脊,對他們而言竟是如履平地!
不過轉瞬間,已是殺至眼前!
有人中劍,灑屋脊,有人慌中跌落下去,重重摔在地上彈不能。
滴滴答答……
粘稠的猩紅順著屋簷落下來,很快便從小小的斷珠轉為細細河。
周遭人早已尖著做了鳥散,空的路上不見一人。
有人自屋頂一躍而下,劍之上,珠還在一滴一滴的落下。
他不聲地站到了後。
這是扶風的習慣。
祁桑穩了穩心神,下意識後退了數步,退到了他的後。
一個是謝龕的護衛,一個是伺候飲食起居的婢,自然是該退讓幾步。
……
此次抓獲賊匪共計三十一人,其餘六十多人不是死於刀下,便是滾落屋脊時摔了個慘死。
被一一拖於縣衙,擺滿了院子。
安流鬆跪在院子外,聲嘶力竭地喊著自己失察,請求謝總督責罰。
謝龕換了未染的幹淨衫,不不慢地走出來,站在臺階之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去拿黃冊來,全縣昭告人來認,認出一人,賞銀五兩,認出十人,賞銀百兩,認錯一人,杖責二十,認錯三人,杖斃。”
他盯著安流鬆,聲音是慣有的鬱冷漠:“安知縣,此事兩個時辰後本督就要結果,結果不出……”
他微微側首。
婦孩驚恐的哭鬧聲響起,三個年紀不一的子同四男孩兩孩一道被護衛提了過來。
安流鬆駭然倒吸一口涼氣:“謝總督,下可屬實是同此事毫無幹係,您怎可……”
“禮義廉恥、律法教條,這些是用來束縛君子的,安知縣該聽說過本督的行事作風。”
謝龕一步一步走下臺階,走了幾步後在他後忽然停下。
安流鬆不知他要做什麽,在妻妾兒的哭聲中瑟瑟發抖,冷汗狂流。
下一瞬,他就覺到背脊被一極大的力道迫而上,隨即他整個子都被迫再次彎了下去。
謝龕踩在他的後頸之上,將他的額頭臉麵完全碾在縱橫錯的跡上。
“枉死在本督手中的忠臣良將不知多,安知縣,你可以期待一下兩個時辰後,本督會怎麽弄死你這些個妻妾兒。”
他的聲音自頭頂上方響起,似刮骨的刀子一樣磨過安流鬆的耳,令他兩戰戰幾昏死過去。
雲笙搬了把椅子過來。
謝龕轉回了臺階,旁的‘婢’抖開了氅披於他肩頭。
他便在冷風中坐了下來,屈指叩了叩扶手:“開始吧,本督親自在此看著他們來指認人。”
一共九十七名賊匪,竟是有七十三人在黃冊之上。
也就是說,他們都是有戶籍、姓名、年齡、妻子兒的‘平民百姓’。
賊匪紮這平沙縣這麽久,自然不會真的願意待在勞什子的深山野林中過苦日子。
甚至大部分的人如今早已為自己弄到了個幹淨的份,在城中娶妻生子。
至於財,自然還是想要了便繼續幹原本的勾當,逍遙日子過得好不快活。
謝龕將冊子一合,隨手遞給雲笙:“去吧。”
很快,這些或死或傷的賊匪的一眾家人便猶如牛羊一般被驅趕到了縣衙。
而此時,整個縣衙已經是人頭攢,人著人,幾乎難以尋到下腳的地方了。
婦的泣聲,孩的大哭聲此起彼伏,連一片。
祁桑站在一旁,目一一略過去,隻覺得頭皮發麻,渾都要倒流。
甚至能看到好幾個尚在繈褓之中的嬰兒,啼哭不已。
他們如今是這麽弱,這麽可憐,可又有誰能想到,一二十年後,死於他們之手的老弱婦孺又有多。
一批又一批的賊匪老去,而他們的孩子從出生開始,便是被培養得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
如此年年壯大,樹越紮越深,便了如今的這般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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