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有話懶得說,覺得,若是段啟河真泉下有知,定然也能知曉他的心意。
得段府照拂七年,他本打算到臨死前都好好照拂著娘娘,可惜是娘娘不夠聰明,要他娶妻。
一個小珍珠,他好好養得,再來個小夫人,他亦會好好養得。
可小夫人終歸是個大活人,他要養好,這顆心思自然也不能全部放在宮里了。
瞧他的小夫人,知道他來祭拜前前主子,安靜乖巧這樣,多讓人稀罕。
顧玄禮一哂,牽著林皎月的手晃了晃。
林皎月怔怔回頭看他,看這個在月下俊得比鬼還不真實的九千歲。
“夫人沒什麼想問的?”
林皎月當然有,只有當更了解這個人,才能更明白該如何走近他,討好他,讓他無法自拔地上自己,可想了想,又覺得這念頭太功利,太野心了。
特別是……還當著督公長輩的面。
林皎月重生過一次,對怪力神之事不說偏信,但有敬畏。
于是認真地搖搖頭:“有,可是我想等您自己開心時,主同我說,就像早上您說自己去過北邊一樣。”
顧玄禮嗤笑,低罵了一句假惺惺,他去過的地方可多了去,等想起來再告訴,等到下輩子吧。
林皎月想也不想地點頭:“那我就等到下輩子。”
反正誰也不知道下輩子還會不會著嘛。
顧玄禮微微一頓。
林皎月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人驀然扯進了懷里,極盡沉溺地起瓣。
“夫人這可真是越來越甜了。”
林皎月臉一陣紅一陣白,心想,段大人,還有這葬崗中的諸位,咱們誰也沒辦法,您們在天之靈,就請麻煩閉閉眼吧。
說是來祭拜,可兩手空空,只聽著顧玄禮一人對著黑漆漆的葬崗掰扯了好一會兒,甚至險些在墳前作出大不敬的事,林皎月麻木地想,日后遇上再駭人聽聞的事,自己也不會多詫異了。
說來也巧,兩人剛從葬崗走出來,不遠便響起接連馬蹄聲。
林皎月呼吸頓挫了幾息,可見顧玄禮神淡淡,便料想不足為懼,強撐著偎在他側遙遙看過去。
離得近了,發覺果然是自己人——梅九翻下馬,后一群蕃子立刻跟跪地行禮。
“督公,屬下來遲!”
顧玄禮擺擺手,興致懨懨:“清理干凈了?”
“回督公,安王余孽七十四人,全部伏誅!”
林皎月聞言暗暗心驚,昨日跟在他們后的幾波人,每波才不過數十個,都覺得危急無比,梅九匯報了總數后,更渾寒都聳立了。
而且那些竟然是安王余孽。
安王是顧玄禮的第二任主子,被他親手收集了罪證,扣上謀逆的帽子親手決,沒想還有如此多的網之魚時刻覬覦著要殺他。
顧玄禮笑了聲,慢悠悠點點頭:“不容易,這麼些年一個個藏頭腳,終于全咱家將這點仇都報干凈了。”
他頓了頓,自顧自點點頭:“夫人是咱家的福星呀。”
眾人默默相覷,林皎月也微微發怔地看向他,不明白這同自己有什麼關系,顧玄禮卻已經背著手,嘖嘖邁步了。
梅九與幾個蕃子先行前來匯報行程,不多會兒,另一群人將馬車也一同帶了回來,馬車上還有先前沒來及帶走的行李,終于讓兩個灰撲撲的人可以換洗行頭。
上馬車后,林皎月原本想借著顧玄禮換的工夫,看看對方上可有傷,但顧玄禮撐著胳膊靠坐一旁,意味深長將看了個遍后,扭了扭脖子便下車了。
林皎月目瞪口呆,掩著還沒完全系好的帶攥開一車簾,目盯著他的背影:“夫君……”
護著馬車的幾個蕃子登時看過來,林皎月想問顧玄禮,您怎不進來換裳的話,突然就有些問不出口了。
眼睜睜看著顧玄禮踏上后面那輛車里,慢吞吞放下了簾子,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一說不清道不明的落空浮上心間。
好在馬車發后,梅九空過來給送了些吃食,隨口談到,原來督公去后面那趟車上喝藥又休憩了。
林皎月這次沒有乖順只聽不言,接過香的糕餅和豆漿后,像個好姐姐一般笑看向梅九,招招手:“梅掌班可吃過了?”
梅九是個耳子的,他一向秉持著,只要不是督公明令制不讓說的,夫人笑瞇瞇問幾句,他就全答了。
等他出了馬車,才后知后覺撓撓頭,他告訴夫人,督公確實拿作了餌,這會影響到什麼嗎?
答案是,沒什麼影響,因為顧玄禮自己也早就說過了,只是林皎月當時沒信。
他對,沒瞞過,該什麼樣便什麼樣,一丁點兒都不擔心會不會真介懷了,寒心了。
直到回了京城,二位主子一道下了馬車,梅九都沒察覺出有什麼不對勁兒。
林皎月早在沿途停靠時略梳洗過,下了馬車,又是個艷小夫人了,不聲去看顧玄禮,果不其然,看到個面蒼白神懨懨的督公慢吞吞走下馬車。
若非知道他是個太監,這般模樣,簡直同縱聲被榨干的紈绔子弟無異。
也不知是不是想多,總覺得,每次顧玄禮吃完藥后,反比沒吃藥前看著更蒼白虛弱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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