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除了口和后門，兩面墻前皆擺放著各式兵架，架著開了鋒、見過的諸般兵，殺伐之氣迎面凜冽，兩排燭架更是將夜里的廠衛司燒得燈火通明，猶如業火地獄。

石磚地上堆積了一層厚厚的漿，得用水沖洗過一遍又一遍再能清理干凈。

他咧著角，像逗貓一樣將這些人到絕路，一一殺。

“顧玄禮！”被至絕路的刺客撕心裂肺地吼他名諱。

顧玄禮咧開抬手就是一刀：“孫子爺爺作甚？”

“死閹狗，你也配有孫子！”

這些人無一不在咒罵他，忍著恐懼也要拼了命地合力誅殺他，卻又耐不住憤怒地質問彼此和他，為何九千歲今夜突至，不是說他每月這段時間不會出現，亦出不手嗎！

顧玄禮的輕笑聲在這場混中微不足道，又震耳聾。

他嘖嘖兩聲：“咱家這子，倒是被諸位打探得清清楚楚。”

他眼中寒閃爍，被飛濺的鮮添染一抹又一抹熱烈。

可他也不回答這些人的問題，將死之人，何須知道緣由，何須知道對錯呢？

他們被主子派來廠衛司，就證明了他們的主子已經不在意他們的命了，那顧玄禮也不在意，

別人不要的，嘖，他也不要。

全殺了才好。

這頭十八個人盡數斷氣，梅九從廠衛司后院氣吁吁地跑過來：“督公，還有一波人繞了后門，人被劫了！”

顧玄禮刀扭頭，眼中淋漓，梅九當著廠衛司眾人的面，險些被顧玄禮劈兩半。

回去的路上，他還在那兒捂著肩上傷口委屈：“督公，人明明就是你自己故意放走的，廠衛司里也都是用命篩下來的人，您當著他們的面還要作這個苦計，何必呢？”

廠衛司但凡有一釘子，能被他們督公一手點蠟一手提刀，挖進祖宗十八代的墳里，

幾次清繳下來，這就是一座固若金湯的堡壘，故而京中其他人都懼怕廠衛司，因為他們都是一群只會聽命殺戮的狗。

所以他不明白，人質故意被放跑了，吩咐蕃子們一聲，讓他們去外面這麼傳不就行了，為什麼要真真的給他一刀啊，為什麼啊？

半晌，在他前頭駕馬的顧玄禮側目微微一笑：“湯好喝嗎？”

梅九：“……”

有病啊！

回府后，顧玄禮先去了后院，換下沾了一的曳撒和里，再將傷口簡單理。

等做完這些，他腦海中忽然閃過小夫人目炯炯地問他，今夜還去主屋睡嗎。

他拾掇服的手頓了頓。

不知為何，他依稀想起了七歲之前，模糊的快記不清的回憶里，母親叉著腰對要帶他和兄長出去的父親說，回晚了就別回主屋睡了。

他的父親脖子上架著他，手邊牽著兄長，咧著笑臉說，要回來的，再晚都要回來的。

深夜里，懶得點燈的顧玄禮扭頭朝外看去，月明星稀，除卻那一個大圓盤，別的地方只顯得更黑寂。

他慢條斯理將的帕子扔到一旁，突然就覺得，太冷了，

他也想去找點溫暖。

主屋留了盞微黃的擺燈，阿環在耳房剛聽見靜就想起，然而眼前一閃而過督公的影，微微訝異了下，將心放了回去。

想了想，輕手輕腳起，退出屋外靜靜守著。

林皎月睡得很安靜，雖然白日里越發膽大包天，可在被衾里便又顯得乖巧綿。

后驀地陷下去，茫然勉強地瞇開眼。

一只冰冷的手從寢鉆，從后背繞到前，將拉進個冰窟窿，瞬間便凍醒了。

始作俑者不以為意，反倒舒服得輕輕吸了口氣。

嘆氣聲里，夾雜著低低的驚呼和難忍的嗚咽：“冷……”

始作俑者湊過去，咬了口的耳尖：“給咱家忍著。”

嗚咽聲止住，林皎月輕悄悄地偏過頭，一眼便到顧玄禮那雙黑如沉夜的眼。

第一次見到時，他就是瞇著這雙眼，自上而下，將刮了個干凈徹底。

現在，這人撐著腦袋，眼神散漫又慵懶，將白日里的那子鋒利包裹起來，只剩人心的俊風流。

腦海中驀然又想到自己曾經的那個念頭——

若顧玄禮不是太監，這般恣意風流的青年人，該是何等的風姿卓絕，意氣風發呢。

“咱家臉上有花，夫人夢里看傻了？”

顧玄禮睨著呆呆的模樣，忍不住刺一句。

林皎月頓了頓，覺得這人對自己其實很好，就是多余了這張。

打了個哈氣，嗯了一聲，綿綿道，夫君真好看，便將頭重新扭回去，背抵在顧玄禮懷中，再次睡了過去。

顧玄禮頓了頓，臉上慢慢出一抹不可思議。

半晌，他輕哼一聲，手指輕輕在前使了個壞，聽著小夫人在夢里發出個哼哼，磨著牙想，又勾又纏著咱家晚上過來睡——還真就是單純地睡啊。

幸好白日回去喝了藥，否則今晚，定你睡不。

腫了也不行。

翌日清早，林皎月剛一，顧玄禮就醒了。

兩人還維持著昨夜睡時的姿勢，顧玄禮的子被暖了一夜，也不似回來的時候那般寒涼。

他目微，到小夫人小心翼翼握住了放在前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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