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顧玄禮也懶洋洋地起了床。

中秋之后，天氣一日比一日涼，他簡單梳洗后，在里外隨意披著件寬大的鶴氅便出了屋。

府中下人見督公難得早起，以為這位主今日又有抄家的安排了，各個低頭恭敬避讓，誰知顧玄禮卻是負著手，慢吞吞繞去后院，踹醒了還在夢鄉里的梅九。

“這個月的熱藥，提前熬。”他似漫不經心道。

梅九以為自己夢還沒醒，尸般橫在床上，下意識就回：“離上次還沒到一個月，督公您不會真想找死吧？”

問完他頓了頓，嘶，好像不是夢！

可顧玄禮看起來一點兒都不生氣，反倒有幾分認真地喃喃自言：“不想了。”

梅九宛若聽到了什麼見鬼的話，這瘋子不想早點找死就夠新奇了，這會兒，連死都不想了？

隨即，顧玄禮好像真為了印證他所說的話，問梅九：“齊大夫何時回來？”

梅九漸漸有些信了，齊大夫醫高手，兩副藥方給這瘋子續了這麼些年命，他盼著齊大夫回京，確實像存了茍活的心思！

聊這個梅九可就不困了，連忙鯉魚打，眉飛舞給督公說起了齊大夫的行程。

顧玄禮垂著眼眸，難得聽得安靜。

*

林皎月去到伯府，恰巧到祖父醒來，長姐正在屋中勸老人家。

林皎月在梅園的屋外，竟有一瞬猶豫，近鄉怯般不敢走進去。

害怕祖父責怪自己手足相殘，怕祖父見就緒激，對病更不好，急匆匆趕過來反而拖了后。

可又想起，連顧玄禮那樣離經叛道的人昨夜都勸，不必太過憂愁沒發生的事，只須趁著人還在時，努力挽回，便是最好的。

如此想來，那子怯懦一掃而空，林皎月微微直了板，輕敲門框：“祖父，大姐姐。”

躺在床上的南坪伯瞧見照進屋里的影子終于了，眼眶潤。

一上午，祖孫三人在在屋里又哭又笑，還是吳大夫來了，輕輕叱了幾聲哪能如此鬧騰，才林皎月和林妙止了哭，被大夫趕出去，不給見施針。

吳大夫轉頭對著南坪伯卻笑：“您瞧瞧，您還是不缺福氣的。”

南坪伯躺靠在枕頭上，將手臂過去給對方施針，搖搖頭嘆息：“暮年返照罷了。”

他怎會有福氣，南坪伯府子嗣都福薄，否則怎會連接他失去兒子兒媳和孫呢。

吳大夫想不盡然：“您這話就偏頗了，這般歲數，食無憂，有孝順的子孫繞膝，那就是福氣！”

南坪伯笑了笑不說話，吳大夫便知這老伯爺心結仍未消解，但該勸的話，自己以及伯府里的公子姑娘們也都勸了個遍，仍得靠伯爺自己想通，多說也無用。

他醫有限，京中如今擅治心疾的大夫也沒多，早年太醫院那幾個老伙計也早就告老的告老，故去的故去，若是伯爺不能靠著自己想明白，藥石終歸無力回天。

林皎月聽聞吳大夫這麼說后，臉上的神一點點失落下來。

原本確實打算找督公問問，可否去宮里請些太醫替祖父看看的，吳大夫早年也曾是太醫院的人，年紀大了才同圣上告老，出宮來過自己的小日子，又同祖父好，長年替祖父保養子。

可吳大夫的話宛若給關了一扇門，讓沒忍住當著外人的面就落了淚。

吳大夫亦是看著林皎月長大的，見狀如同瞧見自己的小孫委屈一般，趕忙勸道：“夫人也不必如此悲痛，你們的反應最能直接影響伯爺，趁這段時間，多同伯爺說些高興的事，沒準伯爺這心好了，想通了，子自然而然就不藥而愈了。”

誠然，這話多有寬的分在，但林皎月也明白，若是自己都先存了失，苦歪歪著臉，又如何能祖父開懷？

哪怕祖父當真命數如此，也希祖父最后是能開開心心離開的，所以哪怕心中難，去見祖父，仍會笑得開懷！

說起來，伯府近來的大事仿佛都湊到了一塊。

周氏瘋了，原先在手中的中饋便不得不出去。

可大房夫人早年病逝，余下幾個妾室，因著林茂年擔心們欺負自己的嫡，早都發往了京都郊外的莊子上，這會兒再回來也不統，于是掌饋一事，便不得不暫且給沈姨娘。

林皎月初聞此事，略有些詫異，因著雖說府里沒有主人了，可大伯大伯最是注重倫理規制，甚至原先還當著長姐的面怒斥過自己所嫁權閹。

莫非是先前出言警醒周氏的時候，大伯也被鎮住了？

林皎月猜測不出所以然，索不去想，終歸如今與母親都平平安安，別無他求，這活兒來了，們接下便是。

可沈姨娘哪會做這些？

這些年打，早將的子徹底磨平，能顧好自己一方小院就算不錯了，要管著全府的吃穿用度，想想便覺得不過氣來。

好在林皎月在督公府時，跟著管事還有孫嬤嬤學習了幾個月的掌家事宜，有空便也去教起母親，各項事務該如何調配管理。

沈姨娘年近四十，過慣了膽小甚微但不必考慮太多的生活，突然要接如此多的新知識，有心給兒爭爭氣，可實在有些跟不上，反倒是阿環在一旁聽得略通一二，時不時還能幫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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